03.07 那些年我聽過的民謠:有沒有那麼一首歌會讓你輕輕跟著和

很久沒有聽歌了,過了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紀,聽歌是一種奢侈。腦海裡也沒有新晉歌手的名字,有的只是喜歡了許久的陳年老歌。

我以前不明白為什麼人上了年紀就跟不上潮流了,現在我明白了,不是跟不上,是看不上。每個人都為自己的青春驕傲,哪怕平淡無奇,對個人來說,也足以是整個人生裡最閃耀的階段。

民謠,說白了就是非主流的音樂。古代有樂府,專門蒐集民歌,彙報給皇帝用以體察民情。我時常懷疑是宮裡的樂官寫不出好作品,才去民間蒐集素材供皇帝取樂。民謠就是抒情,不獨是愛情,也有親情友情,憤懣之情,傷感之情。離經叛道著有之,小資情調者亦有之;小眾者有之,由小眾漸漸廣為人知者亦有之。

民謠用詞懇切,感情真摯,自說自話,甚至有點無病呻吟,卻不濃烈肉麻。流行歌曲是柳詞,民謠則是蘇詞,言之有物,合事而作。

羅大佑《之乎者也》

民謠有時候和搖滾的界限不是很分明,搖滾要激烈一些,更為反叛。

羅大佑的《之乎者也》以前我是經常聽的,那是一首很奇特的歌。

你也許聽張震嶽唱過《差不多先生》,酣暢淋漓地諷刺社會,只是歌名借了胡適之先生的名篇《差不多先生傳》,內容一點關係也沒有。

羅大佑這首《之乎者也》開頭就是:“知之為知之,在乎不在乎。此人何其者 孔老夫子也。”升勢凌厲,橫眉冷對。

這是很了不起的。

如今的流行音樂是迎合大眾,要粉絲流量。粉絲的愛如潮水,歌手如沙灘,全被海水打磨得曲線光滑,柔嫩嬌美。

羅大佑的《之乎者也》是對年輕人的批判,是俯視打量。聽眾如潮水,他則是礁石,任你千拍萬打,我自巋然不動。不像沙子,風一吹就散了。

偶像對粉絲要起到引導作用,而不是把他們慣壞。羅大佑唱到:“剪刀等待之, 清湯掛麵乎。尊師重道者, 莫過如此也。”

這是對年輕人不尊師重道的批判。

“眼睛睜一隻, 嘴巴呼一呼。耳朵遮一遮, 皆大歡喜也。大家都知之, 大家都在乎。袖手旁觀者, 你我是也。”

這是對社會大眾冷漠的批判。

這樣的歌現在再也沒有了,你大爺永遠是你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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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唯《高級動物》

1994年12月的香港紅磡體育館,竇唯、張楚、何勇以及唐朝樂隊在那裡進行了三個多小時的演出。

演出前何勇在接受採訪時說:“四大天王裡只有張學友會唱歌。”何勇的父親是著名三絃藝術家何玉生。在紅磡現場,何玉生的三絃和竇唯的笛子在電子音的嘈雜聲中,顯得尤為別緻,令人驚豔。

竇唯的《高級動物》用48個形容詞揭示了人類的醜惡,更準確地說是揭示了資本世界的醜惡。來自社會主義陣營的三位搖滾青年,帶著切.格瓦拉般的驕傲,對他們認為的香港一頓諷刺,臺下的觀眾卻炸了。

《高級動物》更多體現的是一種意識形態和社會氛圍,那是彼時的香港所不具備的,以後也不會具備。“魔巖三傑”如流星一般劃過,然後經常被人提起,從這個意義上看,紅磡演唱會更像一場政治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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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樹《送別》

曾經有一位偶像派歌手和自己的偶像羅大佑,合唱過《之乎者也》,他對任何深情的東西情有獨鍾。他翻唱過李叔同的《送別》,朴樹也同樣翻唱過。

朴樹對《送別》的評價很高,實在有過譽之嫌。對於他這樣一個性情自我的人來說,弘一法師李叔同的人格魅力比《送別》本身更令他神往。

《送別》在民國時是很多學校的畢業歌。林海音在《城南舊事》裡畢業的時候唱的就是《送別》。

《送別》版本多有不同,大同小異。創作上完全是傳統小令的形式,上闋寫景,下闋抒情。不同的是,在我看來上闋寫景遠勝過下闋抒情,很難得。

上闋通篇是送別的意象,一字一句,觸目傷心。這種接連不斷的高潮是中國古代送別詞集大成的體現,非常人能寫。

美中不足的是朴樹太憂鬱,這首詞哀而不傷,他唱得斷腸,過猶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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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雲蓬《九月》

周雲蓬是個瞎子,像荷馬。瞎子比常人更能體察世間萬物,也比常人更慈悲。就像他的名字一樣,雲蓬,而非雲鵬。柴靜在採訪綠妖時問她:“為什麼要選周雲蓬做男朋友?”答:“因為他有趣。”柴靜又問:“就因為這個?”答:“你不知道一個人要有趣有多難。”

《九月》是海子的一首詩改編的,除了周雲蓬誰也唱不了。海子詩歌的浪漫決絕,想象瑰麗,孤寂悲壯,歌者必須心眼通天。

“亡我祁連山,使我牛羊不蕃息

失我胭脂山,令我婦女無顏色”

這兩句唸白才堪稱民謠,失去了雙眼的周雲蓬正如失去河西走廊的匈奴人一樣,做了浮雲遊子,無根飄蓬。詩人只有在流浪中才叫詩人。

眼盲,空間就不存在了。空間既然不存在,時間也就沒了寄居,自然也無影無蹤。“明月如鏡高懸草原映照千年歲月”比“秦時明月漢時關”更悠遠,未寫人事更替,只寫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高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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堯十三《雨霖鈴》

堯十三以柳永詞唱了《雨霖鈴》,嚴格來說,柳永的詞叫《雨霖鈴.寒蟬悽切》,《雨霖鈴》是詞牌名,不是題目,故堯十三的這首歌理應叫《寒蟬悽切》。

堯十三學醫,醫者仁心,所以唱起來悽切。這首歌堯十三還用貴州方言唱過,被婁燁放在《推拿》裡了,名字叫《瞎子》。

這首詞比《送別》差些,太小家子氣,被堯十三一唱,變成了自說自話的落魄文人的滿腹牢騷,流於纖弱。二十歲以下的女孩子喜歡聽,好騙。它美化了悲傷,讓初入塵世的少女以為世間都是痴情男兒,且有書卷氣。

《雨霖鈴》是堯十三的自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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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冬野《安和橋》

宋冬野的《郭源潮》獲“第29屆臺灣金曲獎最佳詞作人獎”提名,歷屆獲獎的大咖有:方文山的《威廉古堡》、胡德夫的《匆匆》、李宗盛的《山丘》。

本來是想寫《郭源潮》的,躊躇再三,還是放棄了。決定寫寫《安和橋》。

我曾經在一個初二孩子的作文裡看到這麼一句:“我知道,那些夏天,就像青春一樣回不來。”我笑了,這是應試教育下青春的詩意反抗,不管閱卷老師能不能洞察他的小心思,他都已經勝利了。或者,下課了還會在同學中間自鳴得意。那是十多歲的孩子才能聽懂的暗語。

《安和橋》收錄在宋冬野第一張專輯《安和橋北》中,對他有特殊的意義。13歲父母離婚後,他經常去西郊安河橋村寡居的奶奶那兒住。回安河橋,是宋冬野最高興的事。他的第一把吉他,也是奶奶用退休金花148塊錢買的。

《安和橋》是對少年時光的追憶,像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一樣,少年的經歷成了宋冬野最主要的創作源泉。

《安和橋》有一股故作頹廢的情緒,這種情緒被藏在每一個記憶點中,每一個點都清晰可辨。五環路,抱著盒子的姑娘,擦汗的男人,還有安和橋。宋冬野將之串聯,整首歌變成了一首敘事詩。

就像你初中寫的那些蹩腳的詩歌,雖然不押韻,不華麗,但貴在真實,都是觸手可及的生活。這讓它免於小資情調的矯揉造作,成了一首少年之歌。

那些年我聽過的民謠:有沒有那麼一首歌會讓你輕輕跟著和


馬頔《傲寒》

2011年馬頔創立了“麻油葉”廠牌,主要成員有:馬頔,堯十三,貳佰,宋冬野等。

《傲寒》和《董小姐》一樣,都是寫給女孩子的歌。不同於宋冬野解釋不清楚董小姐的身份,傲寒的身份很清楚,她是馬頔的女朋友。我有時候想,什麼樣的女孩子才會叫傲寒呢,這麼倔強的名字。

這是一首情歌。韓寒說過,很多人的撒謊體驗都是從作文開始的,而為數不多的說真話體驗是從寫情書開始的。

《傲寒》這首不太長的歌,竟有七句“傲寒我們結婚我們結婚”,太肉麻了。可是說給女朋友聽也沒什麼大不了,也正因為是寫給女朋友的,所以少了很多矯飾,多了幾分真誠。

從前荀奉倩因妻子去世,過度哀傷而亡,因此受到世人的譏諷。如今,馬頔不羞不臊,將寫給傲寒的情歌公告天下,說出了很多人想說又說不出的話,引得眾人會心一笑,拾其牙慧。

當那三句“傲寒我們結婚我們結婚”連續唱出來時,每個人都會輕輕跟著和,併為之感動。

那些年我聽過的民謠:有沒有那麼一首歌會讓你輕輕跟著和


邵夷貝《誰偷走了你的時代》

邵夷貝畢業於北京大學新聞系,對於自己的定位她有清晰的認識:“我只是一個文藝女青年。”當然,那個時候“文藝青年”還是個褒義詞。她的處女作是《大齡文藝女青年之歌》。

我在網上查《誰偷走了你的時代》歌詞時,看到一篇豆瓣對這首歌的報導,時間顯示為2010年7月15日,十年過去了。

邵夷貝繼承了北大的批判傳統,可能和她學的新聞專業有關係。我國新聞領域的奠基人之一邵飄萍曾言:“鐵肩擔道義,辣手著文章。”邵夷貝一直在為社會發聲,相當朋克。

《誰偷走了你的時代》批判了環境汙染,應試教育,高房價,拜金主義,歌詞非常硬核,鋒芒畢露。邵夷貝的歌裡很少充斥私人情緒,境界很高,除了她我沒有發現有哪位歌手如此關心公共事務。

你無法把這樣的歌詞和一張乾淨的娃娃臉結合起來,她身上有傳統士大夫“先天下之憂而憂”的精神氣質,無愧於一個新聞人的基本修養。

那些年我聽過的民謠:有沒有那麼一首歌會讓你輕輕跟著和


程璧《人生的意義》

程璧畢業於北京大學日語系,正因如此,她的歌有一股日系小資情調,舒緩安靜,沁人心脾。

《人生的意義》是一首很短的歌,歌詞也直白:

人生的意義

是什麼呢

蘇格拉底說

人要過

美好公正的生活

亞里斯提卜說

純粹的快樂

才是人生的目的

人生的意義

答案在哪裡

這樣的歌詞太嚴肅了,一看就是學習好的乖孩子寫的,也無非是名人名言的堆砌,從藝術角度講確實不是好詞。可也正因為這樣,才透著一股乾淨的正直勁兒。人生的意義是什麼這種大而空泛的問題,還一直有人在追尋呢。這種單純天真的熱忱實在令人動容。

那些年我聽過的民謠:有沒有那麼一首歌會讓你輕輕跟著和


這九首歌是我至今仍然心心念唸的九首歌,這些歌裡寄託著我對世界的全部幻想。一個人最好會點樂器,要不然不足以應付這個紛紛擾擾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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