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失去尊嚴的時令

燦爛的太陽昇起來,迅速地吞噬了水面上薄薄的浮冰,溫暖的空氣帶著甦醒過來的大地的水蒸氣晃動著,隔年的老草和剛出土的嫩草一片蔥綠,繡球花、醋栗和黏黏的樺樹都生意盎然地萌芽了。金黃色花朵累累的枝條上,一隻蜜蜂嗡嗡地飛來飛去。看不見的雲雀在天鵝絨一般的田野上空,在蓋滿冰塊的留茬地上空唱歌;鳳頭雞在積滿黃褐色塘水的窪地和沼地上哀鳴;鶴和雁發出春天的歡呼,高高地在上空飛過。牧場上,脫毛還沒有長好的牲口嚎叫起來;彎腿的羊羔在咩咩叫著的掉了毛的母羊周圍歡蹦亂跳;活潑的孩子在留有赤腳印跡的剛乾的村路上奔跑;從池塘旁邊傳來洗衣婦快樂的談話;家家院子裡揚起農民修理犁耙的斧聲。真正的春天來到了。

大師筆下的春天,生機躍然紙上,彷彿吹過的風都在蹦跳,即使帶著未融化的冰也能讓人觸及春的溫暖,忙碌的農民,春天的耕種,雀躍的孩童,對於溫暖、對於春天。跨越幾個時代的中外似乎也沒有什麼區別,就連那牛羊,都有有著同樣的歡喜。

春天——失去尊嚴的時令


在迎春時節,讀到這樣的故事,多少有些感慨。然而回頭看見門前那棵開滿花的櫻樹在春雨無情的摧殘下,粉白的花瓣已經所剩無幾了,只有滿枝椏的綠葉在瘋狂冒頭,對面山上依舊荒禿禿。飄浮的空氣裡夾帶著絲絲涼意,傳播著的信息裡還裹著雪花,耳朵邊上有些許不太真實,春意的溫暖遠還不能滿足身體的需求,無緣平添了一分落寞。正如故事裡的主人公一樣,心裡充滿著計劃和設想,身體卻像一棵樹到了春天還不知道該把它那飽含漿汁的嫩芽和新枝怎樣生長和往哪裡伸展。和步伐一起映入眼簾的小牛和老牛,沒有種的三葉草和被殘踏的麥苗,還有讓人生氣的傭人、腦子裡翻新著的計劃,一切看起來挺順暢而又似乎並沒有那麼順暢。

春天的故事,已經有無數人講過了無數回,它並不是新鮮的,但它又是最新鮮的。人們喜歡用新鮮也習慣用新鮮來形容春天,就像人們喜歡用“你吃了嗎?”來打招呼一樣,這並不是什麼新鮮的事,這只是一種習慣——關於春天、關於新鮮的習慣。

春天——失去尊嚴的時令


放眼望去,田野上並沒有多麼暴躁,土地裡只有有條不紊的長著的野草——多得連牛都吃不完的野草,不過想想,也沒啥好驚訝的,畢竟窮盡目力,也看不到幾頭牛了。就連小時候的裊裊炊煙——那籠罩在千家萬戶屋頂的、像霧像雲像仙境的炊煙,都已經看不到了。山林間的路到是還在,只是早已雜草叢生,無處下腳。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農民已經變成了農民工,農村已經變成了口耳相傳的老家,過年回家的那個老家。

春天——失去尊嚴的時令


現在的老家,很多東西都已經舊了,就連春天都沒有以前新鮮了,記憶中那時候的家鄉是新鮮的。有新鮮的春天,新番的泥土、新產的還飄著味的農家肥,一切都是新的。雖然現在在城市的角落路過養殖場之類的場所時人們還會愉快的調侃一句“這是家鄉的味道”,然而現在的家鄉大多已經沒有這樣的味道了,那只是記憶中的味道,家鄉也是記憶中的家鄉,那個過去了的舊的家鄉,只有那時候的家鄉才是新鮮的家鄉,不僅院子裡有吃不完的新鮮蔬菜,田野上有一望無際的草垛,山坡上不時還有粗獷的吆喝一陣一陣地路過,新鮮就在我們的身邊。而現在的新鮮,都在少數人的大棚裡。

如今春雨不再貴如油,反而令人煩惱,時令也不催人勞作,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小孩子不知道春耕夏種秋收冬藏,大人們也不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年四季,再也沒有“田家少閒月,五月人倍忙”的時候了;也沒有“足蒸暑土氣,背灼炎天光”的辛苦。春天還有人在家裡的人家也聽不到修理犁耙的聲音了,牆壁上日久失修的犁耙,早已鏽跡斑斑。

春天——失去尊嚴的時令


新鮮的春天,沉寂的田野,已經在山裡的常態了,“拄杖無時夜叩門”成為新的時髦,觥籌交錯間,酒足飯飽。春來了何如?春去了又何懼?春只不過是時間流逝的一種形式罷了。早已失去了靠天吃飯時的那種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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