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一個早上和中午，弟弟肖文開著三輪車來收攤回家做年夜飯。
殺雞、宰魚、好吃的弄了一大桌。正是因為弄年夜飯太累，此後的年夜飯變成了涮火鍋。雞肉、豬肉、魚、青菜、洗淨切好，裝進盤子裡，吧想吃什麼，扔到火鍋裡一涮，不到三分鐘就熟了，夾起來蘸點自制的辣醬直接開吃，簡單又方便。
每年的年夜飯都是母親一個人主廚，其他人打打下手，吳建民從不參與。肖璐從小就不喜歡過年，因為她不喜歡親戚來拜年的時候對她品頭論足；她不知道如何稱呼來者，會被父母說成沒禮貌。
忙活到了下午6點多才開飯。一家人圍著電視機，邊看春晚邊吃年夜飯。誰知吃著吃著，父母又談起了讓肖璐拿錢給弟弟結婚的事。
話還是那些話，女兒是潑出去的水，兒子是留在家裡給自己養老送終的，女兒沒用，兒子有用。肖璐表示，自己沒有十萬塊錢，也不會給十萬塊錢給弟弟結婚。孝文怎不吭聲，埋頭吃飯。穗貞在一旁說：“女兒不應該給錢給自己的弟弟結婚，她自己也要生活，她自己也會有自己的家。”
穗貞繼續替肖璐說：“哪有讓女兒給兒子錢結婚的。他是你的兒子，又不是肖璐的兒子，該給錢的是你們，而不是肖璐。”
吳建民舉起小酒杯，一言而盡，一飲而盡，略帶怒氣說：“我養她這麼大，這些錢是他該給我的。給我的錢就是我兒子的。”
秀芬在一旁說：“誰家養這麼大的女兒，不都得幫忙家裡，幫自己的弟弟。”
肖璐聽的心裡顫抖：“爸、媽，就算你們扒我一層皮，我也沒有十萬啊，別說十萬了，一萬都沒有！這是什麼風俗？這是什麼規定？我是女兒我就註定要犧牲自己的夢想，犧牲自己的追求，去成全家裡的男性嗎？他自己也有手有腳，為什麼不自己掙呢？”
吳建民一聽，聲音高了好幾分貝，道：“不給，不給就當沒有生你這個女兒！”
肖璐也氣得血上湧：“隨你便。”她扔下碗筷，進了房間。
“你不吃飯上哪去？”穗貞喊道。
“我吃飽了！”
“別喊她，這麼大了，還是這樣，講不得話不得。”秀芬說道。
“丟！她死在外面我都不會管她！白養了……”吳建民依然在不停地罵。
肖璐想到了死：為什麼這個世界會有我？為什麼我的父母是這樣的？為什麼要把我生下來？為什麼？為什麼……
一時間，她所有偽裝起來的堅強，瞬間土崩瓦解。那些陰暗面、那些不愉快的經歷，如潮水一般向她撲過來，將她的偽裝狠狠地拍碎，扔到垃圾桶裡。眼淚淌過臉頰，她心裡難過到無以復加。她坐在床沿，耳邊還響著電視的聲音，父母親的對她的評論聲和謾罵聲。她想陳小峰了，想給他發短信，編輯好了又刪掉。她害怕打擾他吃年夜飯，她害怕……
為什麼她總是害怕麻煩別人？遇到事情為什麼她總是有意無意地忽略自己的感受，總是先考慮別人？她恨自己這樣。
肖璐覺得那首詩是騙人的，說什麼孩子是有尾巴的天使，為了給媽媽當孩子，使勁掙脫拽在上帝手裡的尾巴，所以屁股上都有一塊青色的皮膚。至少對肖璐來說，這首詩是騙人的。她感動的同時，也為自己的家庭感到悲哀。
她呆坐了很久，客廳裡的年年夜飯吃完了。穗貞收拾碗筷，過了半小時，她走進房間，看到肖璐面無表情地坐在床沿，道：“你餓不？我給你熱一下飯菜，你再吃一點。”
肖璐搖搖頭。但是外婆穗貞的話如同一股暖流流過她乾涸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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