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音海外版（上半月） 2019年10期
雲汐
從1999年到2019年，靈長類動物學家兼攝影師馬薩·羅賓斯歷時20年，親眼見證了一隻叫穆凱澤的雄性銀背大猩猩，從母親懷抱裡的小毛球，成長為統治當地猩猩種群的叢林之王。最近，BBC播出了這部紀錄片，讓觀眾領略了銀背大猩猩族群權力更迭中的腥風血雨。
老王下臺，王子落難
1999年，時年32歲的大猩猩專家羅賓斯第一次來到烏干達國家公園。在這裡，生活著一群銀背大猩猩，為首的是一隻叫宙斯的猩猩，30歲的它正值中年，在它的帶領下，猩猩們享受著難得的愜意。
一天早上，羅賓斯被一陣猩猩的喧鬧聲吵醒，透過窗戶，她看到了驚喜的場景：十來只猩猩圍著宙斯狂吠著，而宙斯懷裡抱著一隻剛剛出生的猩猩。宙斯不時地撥弄著小猩猩的毛髮，而它的旁邊是一隻剛剛生產完的雌猩猩。羅賓斯知道宙斯又當爹了，作為猩猩族群的國王，它的任務除了保護族群，更主要的責任就是開枝散葉，生下更多的小猩猩。
一方面羅賓斯為宙斯生下了小王子而高興，另一方面她又為新生小王子的命運擔憂，因為新出生的銀背大猩猩三分之一在4歲之前就會死掉，其中一些小猩猩是因為母親奶水不足而夭折。之後一段時間，羅賓斯密切關注著小王子的情況，還給它取名為穆凱澤。
羅賓斯很快發現自己的擔憂是多餘的，穆凱澤有一個極其負責的母親，它小心翼翼照看著穆凱澤，寸步不肯遠離。而作為父親的宙斯對穆凱澤也是關愛有加，經常讓他躺在懷裡玩耍。3歲時，穆凱澤開始和其它小猩猩一起玩，它和父親一樣性格溫和，很快就和小夥伴們打成一片，成了年幼大猩猩裡的孩子王。
又過了一年，羅賓斯看到一隻叫貝斯的猩猩和宙斯扭打在一起。宙斯老了，群裡的雄性猩猩向它發起了王位爭奪戰。儘管這是猩猩族群裡的正常不過的權位更替，羅賓斯還是為宙斯的命運擔憂，還有穆凱澤，它還不到5歲尚未成年，如果貝斯奪位成功，它難逃被殺的厄運。
宙斯自然不願意將王位拱手相讓，它一邊和貝斯奮戰，一邊尖利地嘶叫著。就在貝斯出神時，宙斯的利爪深深地扎進了它的手臂，頓時鮮血直流。然而這時，剛才還是旁觀者的猩猩納瑞突然撲向了宙斯，根本沒防備的宙斯一個趔趄倒在地上，納瑞的拳頭雨點般的落在了宙斯身上，猩猩群驚叫著四散開來……羅賓斯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
宙斯已經35歲，它哪裡經得起納瑞瘋狂的拳頭，十分鐘後它就敗下陣來，臉上、手臂上到處是抓痕，還斷了一條腿。猩猩們圍繞在納瑞的身邊，像是在恭祝新王的誕生，只有穆凱澤偎依在宙斯的身邊，可是宙斯像是瘋了一樣，推開了穆凱澤，還朝它聲嘶力竭地尖叫著。羅賓斯知道，宙斯不希望穆凱澤和自己走得太近，從而激怒納瑞。宙斯拖著一條重傷的腿，一瘸一拐地離開了族群。
幾天後，羅賓斯發現了宙斯的屍體。
不久，羅賓斯擔心的事情發生了，作為新王的納瑞對不是自己的孩子展開了血腥的清洗，他毫不手軟地殺死了4個猩猩幼崽。母親緊緊地護著穆凱澤，眼睛裡滿是恐懼。在無比強壯的瑞納面前，這樣的保護顯然是徒勞。穆凱澤瞪大著眼睛，驚恐地看著步步逼近地瑞納。就在羅賓斯認為穆凱澤厄運難逃時，瑞納卻突然改變了想法，轉身離開。
瑞納的舉動，讓羅賓斯困惑不已，自詡研究了十年大猩猩的她，沒有想到納瑞會放下屠刀，“或許在納瑞的印象中，穆凱澤如此幼小瘦弱，對它完全不構成威脅，殺與不殺，都沒有太大的關係”。
忍辱負重，伺機再起
沒有了宙斯的庇護，穆凱澤的待遇一落千丈，母親忌憚納瑞的權威，再也不能和它呆在一起，而其它的猩猩也對它避而遠之。顯然，穆凱澤想要繼續呆在族群裡，必須夾著尾巴過日子了。
有一段時間，羅賓斯沒有見到穆凱澤的身影，難道它遭遇了意外？羅賓斯一路尋找，最後在一處水源地找到了穆凱澤。可就在羅賓斯納悶它為什麼獨自到這裡來時，她看到了震驚的一幕：穆凱澤沿著狹窄的陡坡，朝一株花爬去。它採摘花朵幹什麼？巨大的好奇心讓羅賓斯一路跟隨，最後的情形讓她瞠目結舌：回到群裡，穆凱澤把花朵送給了一隻年輕的雌猩猩。
難道這隻雌猩猩是穆凱澤的女朋友？羅賓斯很快否定了這一猜想，因為第二天穆凱澤把花朵送給了另外一隻雌猩猩。原來，穆凱澤化身“採花大盜”，送花討好這些雌猩猩。之後一段時間，穆凱澤樂在其中，不好鬥不惹事，花大把時間和雌猩猩們待在一起，不是給它們整理毛髮，就是採花草取悅它們。而對於瑞納，穆凱澤也時常示好，不是把藏好的食物送給它，就是給它整理毛髮。
穆凱澤真的願意臣服在瑞納的統治下？或者和雌猩猩們搞好關係，是為了組建自己的勢力團隊？疑問在羅賓斯的腦海裡升騰，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穆凱澤的城府實在太深了！然而接下來幾年穆凱澤的表現出乎羅賓斯的預料，它依然是花花公子，要麼和雌猩猩們打情罵俏，要麼愜意地躺在樹蔭下，沒有覬覦王位奪回江山的野心，也沒有報殺父之仇的仇恨。
就這樣，憑藉溫厚的性格和英俊的外表，穆凱澤成為了雌猩猩們追捧的對象，快樂卻有些“屈辱”的日子一天天過去。大猩猩們也已經習慣了瑞納的統治，那些關於老王宙斯的陳年舊怨漸漸被大家遺忘。然而隨後發生的一件事情，讓羅賓斯意識到，穆凱澤所有的忍受只不過是為了有朝一日東山再起。
那天上午，穆凱澤和雌猩猩打情罵俏一陣後，又慵懶地曬了一會太陽。就在大家呼呼大睡享受陽光浴的時候，穆凱澤卻悄悄向森林的深處走去。在密林裡，穆凱澤先是一陣低吼，然後抓了一把泥土往身上抹。羅賓斯知道，這是猩猩群裡國王宣誓主權的方式。難道穆凱澤要向瑞納發動挑戰？可是瑞納還不到30歲，正年富力強，這個時候向它挑戰無疑是雞蛋碰石頭。
接下來一段時間，羅賓斯經常看到穆凱澤到密林深處做同樣的舉動。她突然意識到，穆凱澤之所以這樣做，是通過這樣的方式提醒自己，被瑞納奪去的王權，有朝一日要奪回來。羅賓斯為它捏一把汗，因為它除了要面對瑞納，還要面對突然殺出來的其它成年猩猩，一隻猩猩要成為國王，要經受其它成年猩猩長達半年到一年的輪番挑戰，成功率實在太低。
然而就在這時，機會出現在了穆凱澤的面前。一天夜裡突然風雨交加，電閃雷鳴，族群裡的大猩猩們都躲了起來，國王瑞納巡視四周，不幸被一道閃電劈中，當場喪命。等一切都平靜了下來，大猩猩們赫然發現瑞納暴斃。一時間群龍無首，雄性大猩猩尖叫著，熱血沸騰。可是穆凱澤卻異常的冷靜，羅賓斯不由驚歎：好一招以靜制動！
一年鏖戰，逆襲成王
首先跳出來的是身強力壯的雄性大猩猩盧卡拉，它意氣風發志在必得，一隻叫安德森的猩猩卻根本不買它的賬，兩隻猩猩頓時劍拔弩張。盧卡拉咆哮著，雙手拍打著健碩的胸脯，而安德森回以同樣的動作。在周圍猩猩的尖叫聲中，盧卡拉和安德森廝打在了一起，頓時周圍塵土飛揚。一陣廝打之後，安德森敗下陣來，它的腿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地躺在一邊，而盧卡拉一副勝利者的姿態，不斷拍打著胸脯。
然而盧卡拉還未得意太久，一隻叫科索沃的猩猩又向它發起了挑戰。盧卡拉倉促應戰，科索沃有力的拳頭落在它的頭上，盧卡拉頓時天旋地轉，不停地甩頭想盡快清醒過來。畢竟有了和安德森戰鬥的經驗，盧卡拉抓住科索沃後退倒地的瞬間，撲了過去，幾拳就將科索沃擊暈。
就這樣，在隨後的兩個小時裡，盧卡拉又和四隻雄性猩猩展開了車輪戰。眼看著盧卡拉的王位越來越穩定，羅賓斯有些著急了：穆凱澤到底什麼時候才出手？可是穆凱澤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一直向雌猩猩們大獻殷勤。
這天早上，穆凱澤像往常一樣和幾隻雌猩猩談情說愛，就在盧卡拉巡視領地時，穆凱澤突然向它發動了攻擊。盧卡拉先是一個後撤，然後瞟了一眼穆凱澤，在它的眼裡，穆凱澤不過是一個花花公子，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可是在雙方對目了幾秒鐘之後，穆凱澤發動了進攻，儘管盧卡拉有了之前幾次戰鬥的經驗，可是它已經30歲了，而穆凱澤才16歲，一番撕鬥下來，盧卡拉敗下陣來。穆凱澤發出了勝利的尖叫聲，周圍圍觀的雌猩猩們也紛紛尖叫。
然而，盧卡拉並沒有臣服穆凱澤，它休整了一個星期，再次向穆凱澤發動了攻勢。可和盧卡拉孤軍奮戰不同的是，每次戰鬥，穆凱澤的周圍總是圍繞著一群雌猩猩，它們尖叫著給它助威，氣勢的天平傾向了穆凱澤。
一段時間後，羅賓斯以為穆凱澤的王位已經坐穩，可它卻突然消失了，由盧卡拉代替它在猩猩群裡發號施令。難道穆凱澤戰敗了？幾天的尋找，羅賓斯終於在一處山泉邊見到穆凱澤，它傷痕累累，最嚴重的是臉上的傷疤，足足有十釐米長，白骨依稀可見。她連忙把隨身攜帶的藥留在了距離穆凱澤10米的地方。隨後幾天，穆凱澤都會到山泉邊，慶幸的是，穆凱澤讀懂了羅賓斯的善意，將藥物灑在傷口上，漸漸痊癒了。
一天早上，穆凱澤向盧卡拉發動了最後的攻擊，很快盧卡拉就敗下陣來，它做出臣服的投降狀。羅賓斯屏住呼吸，穆凱澤會饒恕盧卡拉嗎？顯然之前的教訓太過於殘酷，穆凱澤一個飛身撲向了盧卡拉，巨大的體重將它壓在下面，拳頭雨點般地落在了盧卡拉的身上，直到它奄奄一息。穆凱澤在雌猩猩的簇擁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第二天，羅賓斯發現了盧卡拉的屍體，她雖然心痛，但是知道這就是猩猩族群裡的生存法則。
雖然對盧卡拉痛下殺手，但是穆凱澤對瑞納留下的幼崽網開一面。很快，在穆凱澤的治理下，猩猩族群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它顯露出和父親宙斯如出一轍的美好品質，勇敢無畏，保護族群時堅決衝鋒在前，而對族裡的猩猩成員又無比溫柔，關愛有加。
很快，穆凱澤也當了父親，它像父親一樣，經常讓孩子們趴在背上玩耍。羅賓斯看在眼裡，昔日身世坎坷的小毛球，終於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叢林之王。
很多時候，羅賓斯在森林裡可以見到穆凱澤，它像是老朋友一樣低吼一聲打招呼。儘管現在穆凱澤還是威風凜凜的國王，但羅賓斯心裡總是湧出絲絲擔憂：銀背大猩猩的世界自有它的生存法則，無論穆凱澤的王朝多麼偉大，也終有落幕和被取代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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