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聊性,以逃避對衰老與死亡的恐懼

她看過去瘦弱,文靜,青澀。短髮齊耳。長著一張笑起來像一個不諳世事的中學生的圓圓的娃娃臉。

許多時候她看過去溫和、柔順,沉默。她的相貌和她表現出來的氣質是如此契合,使她看過去更像是一杯隨處可見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白開水。寡淡,無趣。

他對她不感興趣。

他喜歡那種高挑豐腴白皙,氣質略帶妖豔的那種成熟的女人。

但她看過去卻像一個尚未開苞的、發育完全的小姑娘。

我們聊性,以逃避對衰老與死亡的恐懼

他們坐在一家民宿的庭院邊。亂石砌成的圍牆不遠處,就是廣闊的連著大海的連綿的溼地。平展的灘塗上長著一大簇一大簇綠得髮油的蘆葦。有幾隻白色的長腳鷺鷥偶爾在半空低旋徘徊,或在泥塗上跋涉覓食。

他們側身,不發一言,面海而坐。

他不知道說些什麼。

他挑不起興趣。

如果一個女孩子(其實已經是一個初為人母的婦人了),既不能從肉體上勾起他的慾望,又不能從精神上引起他的共鳴,他真的不知道他們之間應該如何交流,怎麼交流。

他們相處已經兩天了。

在這兩天當中,他們彬彬有禮,相敬如賓。他們似乎都想用這種客客氣氣的禮節下意識地躲避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這種看似禮貌的客套,使他們之間瀰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冷漠的氣息。

天上的白雲在風的吹拂下在藍色的天幕上疾速地漂移。這是九月的東海的天空。天比任何時候看過去更寬、更高、更藍。

雲影投映在渾濁的海上,以同樣迅疾的速度在海面上掠過。

我們聊性,以逃避對衰老與死亡的恐懼

他想起了《白象似的群山》。

那是海明威的一篇非常有名的小說。他在很早的時候就看了它。但是要在許多年以後才對它有了一個深切的理解。

那白象似的群山……那些在藍色的天幕上疾速漂移的白雲,讓他想起在非洲高原上奔跑的白象。

在那個車站,簡陋的車站一角,炎熱的午後,非洲,一男一女,在看似漫不經心地有一搭沒一搭地談著話。他們的對面,就是白象似的群山。

而他們即使連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敷衍,也無有。

除了簡單的關於天氣、關於風景、關於此地的海鮮。

我們聊性,以逃避對衰老與死亡的恐懼

現在,夕陽開始西沉了。

天光變得越來越濃稠深沉起來。

霞光透過頭頂的草棚斜射下來,在他們的頭上、臉上、身體上,投下斑斑駁駁的光點。

隨著時間的流逝,光影開始變得豐富起來,和白日的單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光和影每秒每分都在變幻,整個海天鋪展成了千萬種色彩的饕餮盛筵。

“媽的,我怎麼能夠看到這麼好看的景色!”

她突然罵道。

他轉過頭去,楞楞地看著她,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媽的,我怎麼能夠看到這麼好看的景色!”

她又罵道。一邊跺著腳。

他像看著一個陌生人一樣看著她。

“媽的!”

突然,猶如火山噴發,她一口一個“媽的”開始話語起來。

他從最初的懵懂中反應過來。在她的一口一個“媽的”中,他突然感覺到一種強烈的粗獷的不羈的放縱的性感。這種粗口出自於平時看過去溫文爾雅的她之口,具有一種無與倫比的難以言表的性感。

這種感覺是如此強烈,整個空氣中似乎都瀰漫著濃濃的化不開的荷爾蒙的氣息。

他盯著她。

現在他感覺她不是一杯淡而乏味的水了。

她像一杯酒。濃烈的酒。

我們聊性,以逃避對衰老與死亡的恐懼

她讓他想起了西部高原的羚羊。一望無際的廣袤的草原上奔跑的小母駒。

他忽然有一種強烈的想駕馭的衝動。

他站起身來,繞過橫隔在兩人之間的碩大圓桌,走到她的側面,拍拍她的肩頭。

她抬起下巴,仰臉看著他。

他又拍拍她的肩頭,示意她站起來。

她站起來。

他彎下腰去,忽然抱起她,朝房間走去。

他不知是如何穿過搭在庭院的葡萄棚、綿長的門廊,如何一腳踹開虛掩的房門的。他只記得自己把她狠狠地往寬大的席夢思上一扔。她嬌小的身軀在席夢思上劇烈地顛跳了幾下,然後蓬鬆的雪白的羽絨被象一朵雲絮把她無聲地包捲起來。


我們聊性,以逃避對衰老與死亡的恐懼

從那個傍晚開始,一直到第二天中午,他們不是在睡覺,就是在做愛。做累了睡,睡醒了做。他們似乎卯足了勁要把過去的虛度的光陰奪回來。他們還是不說話。或者說是很少說話。現在,語言顯得不是那麼重要了。他們的行動,已經證明了一切。

很多年以後,她對他說,你知道那幾天給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什麼嗎?

“什麼?”他問。

“就是你把我抱起,狠狠地扔向床上的一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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