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看電影的朋友都知道,1994年,不管是美國還是中國,都是電影大年。
而這一年,內地除了張藝謀的《活著》,還有一部優秀電影上映。
雖然在那些大名鼎鼎的作品堆裡,顯得很不起眼。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人看到了它的價值。
今天,滾君就要給大家介紹這部豆瓣9.4的國產神作:
《背靠背,臉對臉》。
它憑什麼得分這麼高?
因為它的反思性足夠鋒利,鋒利到能夠刺痛中國社會的病灶。
它用看似溫和的筆觸寫了一個實則尖銳的故事,被稱為中國版的《紙牌屋》,當代的“官場現形記”。
《背靠背,臉對臉》的故事線簡單明瞭。
某市文化館館長的職位一直處於空缺狀態,已經當了三年代理館長的王胖子對這個職位勢在必得。
但沒想到,突然來了一個空降兵,老馬。
於是,一場關於權位的爭奪戰拉開序幕。
也許我們看多了古代權謀片,自認為對勾心鬥角的套路已經瞭如指掌。
但《背靠背,臉對臉》中那些驚鴻一瞥的細節絕對會突破你對勾心鬥角的認知。
老馬的到來,讓小小的文化館暗流湧動。
擺在所有人面前的是兩條路——正館長老馬,副館長王胖子,也就是俗稱的“站隊”。
站錯了隊是要承擔後果的,領導被扳倒,小兵要連坐。
大部分人都選擇了他們的舊領導王胖子。
有些人是自願的,有些人是被設計的。
會計是領導班底中的核心人物,因為他掌握著整個文化館的錢,有錢就意味著有文章可做。
王胖子深知其中利弊,一馬當先去挑撥會計和老馬的關係。
老馬從鄉下過來,想搬到文化館的家屬院住,王胖子就揭發了會計有私房的事,讓老馬搶了會計的房子。
其中的彎彎繞繞會計並不知道,他只知道老馬一來就把自己的房子要走了,心裡很憋屈,於是堅定地站到王胖子的隊伍中。
臨時工猴子是被王胖子一手帶起來的,為表感恩,他自然選擇投靠了自己的老恩人這頭。
有了團隊,王胖子就開始設計他的登頂之路。
首先,滅老馬的威風,長自己的志氣。
老馬上任第一天,王胖子就把老馬損了一頓。
他是跟大家這樣介紹老馬的:
老馬同志抓火葬、婦女結紮很有辦法,
抓積肥、交公糧也有辦法,
今後跟各位文化人打交道,應該也很有辦法。
臺下的人笑倒一片,老馬一臉尷尬。
這段介紹不說一個髒字,卻字字都流露著挖苦的意味,表面上是誇獎,細看是反諷,諷刺老馬這種村幹部不應該待在文化館。
老馬也不好追究這麼一句玩笑話。
簽字,是權力的重要表徵。
老馬簽字的報賬單,會計根本不拿正眼瞧,大家只好去找王胖子簽字報賬。
簡單的一個簽字,反轉了一把手和二把手的權利大小。
接著,王胖子讓老馬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老馬跟隨局長去災區抗洪,之後市裡舉辦了抗洪的攝影展,來宣傳領導深入前線的精神。
猴子把老馬拍的照片拿給王胖子看,王胖子從中選了一張“最”能代表局長深入前線的照片——局長站在傘下,身上沒有一個泥點。
當大領導們參觀攝影展時,老馬的照片果不其然引發眾怒,被撤職。
最後一招也是最重要的,打一巴掌揉三揉。
永遠不要把關係搞僵,不要給自己的上升道路埋下禍患。
在擠兌走老馬之後,王胖子沒有作賤老馬,反而對老馬前所未有的好。
讓他住在文化館的房子裡,讓他帶著大家去北京旅遊,竄門也格外頻繁,儼然一對好兄弟。
王胖子覺得這下館長之位非自己莫屬了,沒想到局長的秘書又捷足先登。
王胖子又開始新一輪的攻陷戰……
這部電影裡,配角的表演也讓人拍案叫絕。
沒一個配角是省油的燈,他們或多或少沾染了這個系統的生存邏輯,個頂個得會耍手段。
小劇場表演信手拈來。
局長給王胖子打電話,王胖子的妻子在一旁靈機一動,進行“無實物表演”。
幾句話的功夫就生動地演繹了“有人來給王胖子送禮,被自己言辭拒絕”的場面。
雖然王胖子的父親只是一個修鞋的,但他的道行絕對在所有人之上。
閻館長來找王父修鞋,王父故意把他的新皮鞋劃爛。
年輕的閻館長哪見過這陣仗,大呼小叫讓王父賠償,鬧得街上的人都來看熱鬧。
最後王父被逼的去醫院賣血給閻館長賠鞋。
血當然沒賣成,但這件事卻上了報紙,“鞋匠被逼賣血,只因為官不仁”。
閻館長因此被停職。
賣血不過是王父的“假動作”,他的目的就是讓這個假動作造成轟動,這才是殺人不見血!
看人下菜碟是這些配角的基本素養。
會計是文化館最圓滑的人。
對於如何生存,他有自己總結的竅門:看透不說透。
王胖子當館長的時候,他懂得配合。
老馬當館長的時候,他因為自身利益受到損害,明裡暗裡聯合王胖子對付老馬。
他覺得自己這樣做是公道的,“誰不給我面子,我就撕掉他的裡子。”
當閻秘書調過來當館長時,會計的表現又是兩樣了。
他開始去討好這個新任館長。
他把自己複印的前幾任館長的報銷單拿出來讓閻秘書查。
甚至在閻館長的示意下,給王胖子穿小鞋。
赤腳不怕穿鞋的,小人物的報復更歇斯底里。
每次新官上任,最危險的是臨時工。
猴子因為和王胖子關係近,每次都是第一個“被下崗”。
被閻館長辭退後,他四處偵查,拍到了閻館長和女職工鬼混的照片。
他準備拿這些照片去威脅閻館長,把他轟下臺。
由於王胖子的阻攔,他才心不甘情不願地作罷。
重視配角的人物塑造,這部電影的可貴之處。
所有真實的人生舞臺,雖然閃閃發亮的永遠是中間幾個主角,但周邊這些長期察言觀色、夾著尾巴做人的配角其實才更活靈活現的展露人性。
讓人深有同感,回味無窮。
電影花了140分鐘就是講大家為了一個文化館的館長的職位,你爭我鬥嗎?
如果把一個文化館作為了解整個大系統的一個切片,我們或許就能從中體會到更多“意猶未盡”的信息。
讓王胖子惦記多年的館長職位,其實不過是正科級。
王胖子在選拔中一次次敗下陣來,不是因為能力不行,像他自己總結的那樣,是因為不會走上層路線。
在這裡,少有論功行賞,多是“任人唯親”。
老馬之前管理的是鄉村事務,突然空降到市區管理一個文化單位,這個搭配怎麼看怎麼彆扭,領導為什麼還執意要這樣做?
因為老馬老實。
冷局長想把自己的女兒塞進文化館,王胖子非要搞一個對外公開的招聘,老馬不一樣,一點頭就讓局長的女兒進來了。
在這個系統內,光靠自己是不行的,培植自己的人脈才能走得更遠。
冷局長信任老實的老馬,也信任在自己身邊待了多年的閆秘書,日後他們就是冷局長政治網絡中的大招。
但是他不信任王胖子,王胖子太聰明,聰明到難以被控制,所以他永遠是最後的館長人選。
當然,電影最大的隱喻隱藏在片名中,《背靠背,臉對臉》,這象徵著人與人關係的兩面性。
臉對臉是A面,背靠背是B面。
A面是明面,是一派祥和,你在你的工位上喝茶,我在我的工位上看報。
B面是暗面,是撕掉面具,露出獠牙,為達目的不顧一切。
大家永遠不會當面撕破臉皮,所有的陰謀都隱藏在笑容背後。
閻秘書因為王胖子父親的事情被停職,當他復職之後,對王胖子仍然一切如常。
但這種一切如常反而是可怕的,A面越和諧,往往意味著B面越翻騰。
王胖子不會不知道這一點,於是他開始躲著閻秘書,不參與文化館的任何具體事務中,專心經營自己的家庭生活。
影片最後是一個開放式結局,閻秘書和女職員私奔了,王胖子被叫去開會。
這回他能當上館長嗎?
大概率不會。
新的局長走馬上任,新的領導班子又會被建立起來。
王胖子走的是下層路線,對上層不夠重視,所以他從始至終都被邊緣化。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王胖子是好的管理者,卻沒有得到和自己能力匹配的職位。
引申來看,一家公司也好,一所學校也罷,讓最適合的人做最適合的事,永遠都是正道。
而人與人之間,鬥來鬥去,最後發現,很多時候都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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