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花揹帶:母親用它揹我下田勞作,讓我很小就看到了人世的艱辛


雜花揹帶:母親用它揹我下田勞作,讓我很小就看到了人世的艱辛


母親生我的時候,正是天災加人禍的困難時期。

那個青黃不接的四月清晨,已有八個月身孕的母親腆著大肚子,去溝底撿拾苕秧窩裡殘留的苕母。

母親忍著陣陣襲來的劇痛,揹著一揹簍爛苕母艱難地爬行到家門口。

夜裡,一隻瘦拉巴嘰的小耗子,無聲地降臨人世間,不哭,也不動。

奶奶一看急了,忙喊父親拿碗。嚇慌了的父親半天才找到一隻大土碗,用力撲摔在地上。隨著土碗破裂的爆響,受了驚嚇的小傢伙才“苦啊——苦啊——”地叫出聲來,向世間宣告“我來了!”

後來,奶奶多次對我說:“你這娃娃,可是撿回的一條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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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那地方有個風俗:孩子生下來若有驚險或多病,就要吃百家飯、穿百家衣以壓驚消災,保佑少病體健、長命百歲。

百家當然不是確數,但多多益善。

我是“撿”的一條命,自然要吃百家飯、穿百家衣。

母親就抱著我到生產隊裡的舅爺爺姨婆婆,大伯伯小嬸嬸家挨門逐戶“討”些五穀雜糧,混熬成稀粥餵我;要來的各種花色形狀的布料除縫成一件百衲小襖,母親還將多餘的邊角料,用細密的針線縫綴成一條一拃寬、五六尺長的雜花揹帶。

母親就用這條厚實的揹帶揹著我掙工分,做家務,甚至挑水擔糞。

我則在這條揹帶的環繞下匍匐在母親溫暖踏實的背上,靜靜酣睡,咿呀學語,咬玩她烏黑細長的髮辮,在她汗溼的衣服上疊印上一塊塊黃黃熱熱的尿痕……

雜花揹帶:母親用它揹我下田勞作,讓我很小就看到了人世的艱辛

兩歲時,年輕的母親給我添了個可愛的小妹妹,我不能再在母親背上懷裡憨睡貪吃了,四五歲時,母親便用開始毛邊的雜花揹帶把妹妹捆在我背上。還是個孩子的我免不了任性貪玩,一不留神摔倒在地,我和妹妹鼻涕眼淚哭作一團。

老屋前面的地壩邊有一棵高大的核桃樹,外面是一片茂密的竹林。二妹三妹隔奶後,我們幾兄妹常在竹林掩映的地壩嬉戲玩耍。那時候山裡的孩子沒得玩具,不像現在的孩子玩具堆成山。雜花揹帶就成了我們幾兄妹的玩具。我呢,用那條揹帶背個小板凳扮小媳婦,妹妹們呢,則牽著揹帶頭學娶親;要麼就用揹帶蒙上眼睛,在腦後打一個結,讓妹妹弟弟躲了捉迷藏;要麼用揹帶將她們絆腳對絆腳拴了作蛙跳……雜花揹帶好比一根接力棒,哥哥背妹妹,姐姐背弟弟,雜花揹帶背大了我們五兄妹,也給我們的童年帶來了無窮無盡的樂趣。


雜花揹帶:母親用它揹我下田勞作,讓我很小就看到了人世的艱辛


這年夏天,我跋山涉水百多里回到老家,向爺爺奶奶、父母叔嬸、舅舅姨姨報告了將為人父的喜訊。因為長期勞累、生活節儉而消瘦蒼老的母親高興得不知說什麼好。臨走前,母親從那口陪伴了她20多年的樟木箱子裡取出那條洗得乾乾淨淨、折得整整齊齊的雜花揹帶。

“這條揹帶是媽當年為你縫做的,怕你有個三長兩短。現在你們幾姊妹都長大成人、立業成家,我也放心了。”我聽到母親的聲音有些異樣,她匆忙擦了把眼淚,把揹帶遞給我:“孫娃子生了,多用揹帶背一背,二回不惹病痛,百事大吉。你爸要上課,三年五載走不脫,等娃娃大些了,帶回來我們看看,用揹帶背起走山路也放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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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過已經褪色、毛邊、好幾處還重新補過的雜花揹帶,看著母親鬢角的白髮和她那粗糙的雙手,一種愧疚、感傷倏然湧上心頭,兩行熱淚再也抑制不住……

後來,有了孩子,小傢伙喜歡抱抱,有嬰兒車,也很少有背的時候。

我於是將這條雜花揹帶珍藏起來,每次看到它,就想起母親那年輕溫暖的肩背和苦澀而甜蜜的童年。

雜花揹帶,如一條涓涓流淌的小溪,緣著它,我追溯到母愛的源頭,繼而又將親情之愛傳達給孩子。

母親的雜花揹帶,將三代人緊緊聯繫在一起,那是我歸鄉的路,故土的根,對父母親人源源不斷亙古綿長的思念……(鄉土文苑,湯治平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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