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奇蹟的男孩,從電影《病友們》中的“不樂觀”談起

在影視產業中,以"身心障礙"作為主體來刻畫類型的電影,其無論在電影史或是作品數量上都有著一定的關注與影響,如改編自法國作家讓·多米尼克同名小說的電影《潛水鐘與蝴蝶》,或是《雨人》、《心靈捕手》等無須贅言的經典電影,都是這類題材的影片中最優秀的代表。

尤其在一些身心障礙疾病的專業領域中,這些經典的身障電影一定程度上也是不可或缺的教材,能夠引領專業工作者就個案加以思考,並對其處遇模式加以辯證,紮實學養訓練;而在日常生活中,這些感人至深的電影也能夠讓作為普通人的我們學習和這些"不太普通"的患者的相處方式。

沒有奇蹟的男孩,從電影《病友們》中的“不樂觀”談起

而與上述提到的影片相比,於2017年上映的法國電影《病友們》或多或少就有些顯得微不足道,因為相較他的"前輩們",《病友們》這部電影對於身體障礙者的心路歷程在刻畫上或許較不深邃,並且也缺乏一些如《雨人》中那般戲劇性極強的那種刻骨銘心的大徹大悟,或是對生命的禮讚以及囿於社會結構與體制化制度下的種種無奈。

沒有奇蹟的男孩,從電影《病友們》中的“不樂觀”談起

另外拋開電影內容本身,《病友們》這部電影就選擇的身心障礙者人群障礙類型而言,電影中四肢癱瘓、下肢癱瘓與創傷型腦損傷的障礙情境與于思覺失調的《飛越瘋人院》、《潛水鐘與蝴蝶》的閉鎖症候群,或是《雨人》的高功能自閉症都顯得多少有些不那麼具有反差衝突,甚至與如韓國影片《腦海中的橡皮擦》的以失憶症賺走一整個世代的熱淚相比,這部電影在打動人的方面上也並不算是一部做到極致的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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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儘管《病友們》有著上述種種的"不特別",則是這也並不代表著這部影片不夠精彩。

《病友們》延續了《逆轉人生》的敘事,以跌落人生低谷的情節鋪述,輔助以幽默來渡過眼前泥濘與苟且,無論是為末段逆境反轉或生命出路增添敘事張力,在引發觀影人思考的同時也最終成就了一個"勵志"向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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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一部相對來說比較複雜的電影,因為在電影具體表現的過程中,導演與編劇還非常有心的將觀眾在觀看影片後可能會產生的一些想法和思考加入到了電影當中,從而既造就了一部能夠讓人"看見"身心障礙者的人生的影片,也引導著人們在觀影中去主動思考:

  • 勵志與否該誰來裁判?
  • 不夠勵志的身障者是否意味著他不夠努力?
  • 這樣的隨著勵志而來的感動究竟要將觀眾帶往哪裡?
  • 這樣的勵志可以幫助對身心障礙者更為友善的認識框架的形成嗎?

隨著這些思考的展開,《病友們》已經不再只是一部簡單的讓人看完後會感動哭泣,事後就不再關注的影片;而是會引發更多日常中的思考,讓人們不由得去設身處地的思考身心障礙者所面臨的種種難題,以及是否身心障礙者本身不努力便不值得被拯救等道德、人性層面上的問題,這也是這部影片最大的一個貢獻。

影片解析:差異是復原路上必經的殘酷

《病友們》是改編自法國詩人兼歌手的自傳性質小說《大肢病體》,其敘事線並不複雜,影片中主要以線性的方式講述了從主角班臥床睜開雙眼開始,直到他意識到自己四肢癱瘓後進到復健中心,並在復健中認識了相同症狀的傷友,甚至一度要墜入愛河中的故事。

《病友們》與普通的身心障礙類型片有著一個明確的不同之處,那就是在多數的同類型作品故事基本都圍繞著一個特定的個案展開,講述該個案自身,以及與環境、社會與人們互動下所發生的故事。比如法國影片《無法觸碰》,其所講述的便是一個因事故而癱瘓的可憐人與自己的黑人護理員之間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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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從這部影片的敘事邏輯看來,《病友們》並不是再簡單不過的一個故事,而是藉由主角因為自己犯蠢跳進半乾的水池卻害得自己終生四肢癱瘓的慘事,進而引申出整個復建過程中所遇到的同伴的故事,這也是影片被命名為《病友們》的主要原因。

在《病友們》中,電影劇本中不僅僅是在剖析個案的復健心境,因為這樣的話以通俗作品而言就有些稍嫌沈悶與單調(畢竟同類型影片已經非常多了),因此,《病友們》選擇了一種類似於反其道而行之的方式,在電影極大篇幅上,介紹了班因傷復健而遇上的一連串人事物,將電影對身心障礙者的思考從個案引導為一個群體。

沒有奇蹟的男孩,從電影《病友們》中的“不樂觀”談起

雖然如前所述,身障類型片的影視作品累積了碩果豐碩的成績,有雖千萬人吾往矣的絕地重生類型,激勵觀影者的鬥志,讓人感受到生命的韌性與頑強。

但如這部影片《病友們》所表現的那樣,以很輕很淡很稀鬆很日常的故事,講述即便生命來到低潮暗谷,但也總是以天真樂觀的心情努力復健。尤其是主角班的自我解嘲與有如"懂的笑了就不會哭"的言語梗穿插片中,使得故事中直視傷痛者的復健本身不再顯得那麼不忍與煎熬,反而會讓觀眾產生一種"這傢伙是連腦子都摔壞了嗎?"的感受。

以喜劇的方式將一件悲劇拆開給人看,從這點來看導演和編劇絕對可以說是功力十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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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在這部影片中還有著非常難能可貴的一點,那就是在講述一個電影故事的同時,影片中還無比真實地還原了一個殘障者在復建道路上所遭遇的阻礙與困難。讓觀眾可以認識到一個殘酷的現實:癱瘓是不可逆的,不是隻要持續復健就能夠恢復正常生活。

在這個層面上,《病友們》就像一把刀子,無情地戳進人的心裡,然後一股腦的將現實的殘酷傾倒進去。

這部影片能讓人體會到那種巨大的彷佛能夠瞬間將人淹沒的挫敗感,意識到有時候身心障礙者所做的工作的徒勞,進而引申出另一個創作者期待觀眾去思考的話題:人生既然已經這樣了,那麼不努力是否可以呢?


不樂觀,不好嗎?

如果說主角班所承擔的是讓人們時刻相信希望的功能的話,那麼他的朋友史蒂夫則恰好與他相反,他則屬於確實在身心障礙患者中存在的喪失希望的不樂觀的代表。

史帝夫,不僅在傷體上、人格上,也在他的復健路上,呈現出了有別於主流的康復想象,也透過這條線索,進而與班的心態形成對比,以此描繪復健路上,每個人的進度與好轉、復原程度,其本質便是殘酷。

沒有奇蹟的男孩,從電影《病友們》中的“不樂觀”談起

影片中關於史蒂夫的故事很讓人悲痛,當他被人發現的時候,倒臥在浴室中,喝掉了一大瓶的伏特加,因酒精昏迷被送入加護病房。

面對復健中心突如其來的意外事故,作為主人公的班不解的與另位女性傷友Samia起了爭執,Samia認為班不悲觀,很好,努力復健,也很好,但史帝夫不像他一樣,那也是他的選擇,畢竟史帝夫復健的進步幅度不比班,長期的徒勞感,或許是讓他選擇飲酒結束自己殘敗人生的原因。

沒有奇蹟的男孩,從電影《病友們》中的“不樂觀”談起

這一部分的內容也正是我眼中整部電影最高潮的部分。班與史蒂夫就像是電影裡的光明騎士與黑暗騎士,黑暗的價值在於映襯出光的存在,而只要有光的地方便有黑暗。

電影中,班那番"我們要充滿信念、要努力不懈"與"在醫師說你沒救以前,要不要進步還是看你自己"的言論,充分展現他的剛硬的人格特質。而相較之下,電影中史帝夫那憤恨的面容線條、厭世的神情與言談,以及尖銳帶刺的談話風格則是另一個面對傷體的態度;但說到底,那也都是個人的選擇。

沒有奇蹟的男孩,從電影《病友們》中的“不樂觀”談起

我認為這是《病友們》作為身障類型片的貢獻之一。它以團體的復健生活尖銳、卻也寫實的拉出個體差異的距離。

無論作為觀眾或是生活中的"他者",因為生命經歷的有限,我們也都無法擺脫視野的侷限,也是因此,我們經常才會經常以"想象"來認識有別於自己的他人,卻不能夠真正的設身處地的為他們著想。

就像主角班,他不向命運認輸,也因此認為史帝夫也該如此,但顯然這並不是一種對的思考。

結語:不相信奇蹟,就錯了嗎?

就像《病友們》中的五個傷友、五種面對復健的態度,其實心態沒有對錯,我們也不該因為心態去決定一個人值不值得被拯救。你充滿信念,很好;你充滿能量,那也很棒。但你永遠只是你自己,在你明白他遭遇哪些事以前,他只是他自己,而且在困頓中用自己的方式找答案而已。

如果說有人要問我這部電影的意義的話,我想我會這樣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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