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R技術讓人“死而復生”?這或許只是個“韓國童話”

《遇見你》的美好,其實是一出非常韓國的“本土劇”


2020年的2月6日,MBC電視臺播放了一部名為《遇見你》的紀錄片,該片展現了VR技術如何跨越“生離死別”,讓失去女兒的母親Ji-sung再次與自己心愛的女兒相見的故事:熬過漫長的等待,戴上VR眼鏡和觸控手套的母親終於能和逝去多年的可愛女兒再次漫溯在花叢中,來一次莊重的漫長道別。


VR技術讓人“死而復生”?這或許只是個“韓國童話”

跨過生死遇見你

該節目播出後,迅速得到了各國媒體和遊戲愛好者們的轉載和傳播,也引發了相當多的爭論:敏銳而有同理心的網友質疑這種行為對於Ji-sung可能造成更為嚴重的二次創傷,而有人則更為直接的批評MBC幾乎是在吃“人血饅頭”。


當然,有積極投入社會批判的現實主義者,也就有保持著樂觀的理想主義者——一部分媒體和個別想象力豐富的網友將這次觸碰視作一個充滿希望的開始,他們相信,日益發展的AR技術和同樣炙熱的AI技術相互配合,或許能實現生者永生、死者蘇生,甚至 “虛擬公民”創造這種會讓倫理學研究者癲狂的可能……


對未來充滿期望自然不是什麼壞事,但就現在的階段來看,《遇見你》 所傳達的東西,其實和AR技術間的關係其實沒有想象中那麼緊密。


毫無疑問,MBC這檔節目視頻給予人帶來的感動體驗是真實而純粹的: 通過對於“復活”Nayeon過程的點滴追溯,表明了節目主創的努力和專注,全身心投入其中的Ji-sung讓我們能在第一時間感受到她的情緒,甚至連反覆切換綠幕和虛擬世界的場景剪輯也能夠帶來“跨越時空”感……但這些都和AR的技術力沒有太大關係。事實上,在虛擬世界的會面,是這個故事中,最失真的地方。


如果仔細看這段影片,你應該不難發現其中的蹊蹺:雖然由五位小朋友和製作團隊的演繹確實花了許多心思,但影像中的Nayeon和照片裡穿著同樣衣服的她的五官差異還是肉眼可辨;同樣的,雖然Ji-sung幾乎是在全力配合著這次的演出,並努力讓自己能遵循孩子的節奏,但是,無論是最初試圖觸碰後黯然的收回手,還是彼此間對話的自說自話都給人以非常強烈的“非人感”。

事實上,在節目中,由於Ji-sung情緒的不穩定,Nayeon的這種“不真實”顯得尤為明顯,嘴上說著關懷母親,但表情和視線焦點根本無法集中在Ji-sung身上,更枉談跟隨母親的行動作出正確答覆……


VR技術讓人“死而復生”?這或許只是個“韓國童話”

面對母親的痛苦,Nayeon並沒有任何表現

換句話說,如果不是Ji-sung的全身心投入和情緒宣洩,或許本片依然還會以故事觸動一些人,但絕沒有這樣強的感染力。


那Ji-sung的相信和投入是從何而來呢?是來源於高技術力的AR還原技術麼?恐怕並非這樣。


根據事件的後續採訪,我們會發現,Ji-sung的女兒離開的數年之中,一直沉湎於“女兒仍然以某種形式存在在身邊”的執念裡,她固執的相信著女兒的靈魂存在,並試圖通過自我催眠和某些從屬於宗教儀式——準確的說,是被歸類為韓國民俗的영매介入的方式來希望從“無法醫治女兒的愧疚”中解脫出來。


VR技術讓人“死而復生”?這或許只是個“韓國童話”

被歸納為東北亞薩滿信仰衍生的영매和他們的所謂通靈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通過讓生者以死者生前給自己留下最強烈印象的訊息為憑依,來讓逝者可以通過託夢的方式來寬慰生者。從唯物主義的角度來說,這依然只是通過心理暗示和儀式感來影響人的感官的心理干預。


為了能在夢中和女兒見面,Ji-sung將大量的女兒照片放置在房屋各處,將女兒的名字作為紋身紋在自己身上,並將一部分女兒的骨灰放在項鍊,試圖用這些來溝通靈魂,讓女兒能在夢中與她相會。事實上,如果不是在她人為勾勒的夢境中,依然無法見到女兒的笑顏。這樣的常識或者會一直持續下去。


耐人尋味的是,其實MBC的整個AR儀式都非常具有영매的特色——通過熟悉的場景和代表性的信物,來增加某種儀式感,最終通過一時間的刺激(Nayeon脫口而出,讓母親淚崩的媽媽是來自過往錄像的原音)來減少失真帶來的隔閡,讓參與者能夠迅速的代入情緒,在一時間調動名為相信的執念。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這場白日夢的過程和結局,都是平穩而可控的。


VR技術讓人“死而復生”?這或許只是個“韓國童話”

由夢而起,由夢而終

從各個方面來看,MBC的這次節目都很難和各國媒體對於AR技術 可能“復活死者”的驚人想象有什麼推動或示範作用,如果說有的話,可能是在韓國本土有尚待挖掘的一個市場:有數據顯示,超過半數以上韓國人依然相信著靈魂和鬼神的存在,而這份相信則滋生了一片為慰藉而生的土壤——有55萬人在韓國從事著영매活動作為職業,而僅靠諮詢和“靈魂溝通”服務的業務,他們就能創造高達35億美金的直接經濟收入。


VR技術讓人“死而復生”?這或許只是個“韓國童話”

通靈不但是種需求,還是韓國文化的一個代表

MBC展現的這項技術在此領域的效果,或許會給這個行業帶來一些“擴大營收”的契機。而更具人為關懷和科技感的技術標籤,或許也能夠觸及那些沒有信仰宗教,或者是篤信傳統卻依然無法得到寬慰的人更多“健康地、便捷的”人文關懷。


VR技術讓人“死而復生”?這或許只是個“韓國童話”


就像在事後採訪中聚精會神看著節目的Ji-sung,雖然她覺得在綠幕前對著空氣做出的行為,“看上去很愚蠢”,但她確實通過這個儀式,在那一瞬間得到了來自靈魂深處的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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