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今夜，我在新安，今夜，我在孟津。
臨近中秋的今夜，我在黃河中下游分段處，分段處的一彎碧波里徜徉。
八月的鄉村，秋高氣爽。盤旋天梯，撹得美景千種。
曲水流觴，縱起豪情萬丈。幽深峽谷，令我淺吟。
清澈溪水，伴我低唱。如雷震，似練舞，小浪底的激流裡，花甲已逾的這群人啊，聊發少年癲狂。
一切的一切，害得我啊，輾轉悱惻，無限遐想：三千年前，三百年前；三百年後，三千年後；
這裡的山水花草，又該是如何的模樣？此起彼落，波橘雲詭，這萬事萬物，依然會變幻無常……
原諒我吧，沒有《金谷詩序》的慷慨，缺乏《蘭亭集序》的激昂。
原諒我吧，借了那個叫海子的語吻。但我不在德令哈，沒有雙手握不住一滴眼淚的落寞和淒涼。
也沒有，真沒有，不想人類，只想姐姐的憂傷……那是因為，今夜，在這纏垣而就的河曲裡，在這黃河最後一峽裡，在這昔日窮山惡水的地方， 山未老，水長流，樹草無疆……神話和現實，洪鐘大呂般地 ——遏雲繞樑：這片神奇的土地啊，曾經滄海，今日種桑。
第一章 《 黛眉山情思》
昨夜的酒啊，還留在齒上。
和暢的惠風，伴著初升的太陽，送來了，送來了黛眉山，這大自然饕餮盛宴，濃濃的肉香。
攀爬盤旋迴轉的雲梯、天路， 屏氣喘息之後，投保送懷的，是那豁然開朗的無限風光。
神門、天門、好運峽，一線天裡，充滿希望的光芒。
還有那玻璃棧道， 窄兮兮，顫微微， 直通天堂。
斧劈刀削的， 該是上億年的地質畫廊，飽經風霜。
最是那飛來石， 鬼斧神工，面貼峭壁，背臨深淵，絲縷風中，好像還在搖晃。
雲頂花園裡，荻花瑟瑟，棠梨正黃。
湯黛的深情擁吻，竟然定格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懸崖邊上。
引得這默默的神龜，心旌搖盪。
俯仰之間，萬佛山下，那蜿蜒曲折的黃河，碧波盪漾，舟楫啟航。
這該是商湯的摯愛——黛眉姑娘，省親的排場？ 不錯，一衣帶水的對岸，就是山西垣曲鄉下，叫做英言的地方，傳說中黛眉的故鄉。
遙想當年，一河之隔的愛情之路，是何等漫長。
而今，輕舟香車，飛度只在一瞬時光。
她要告訴訕笑嘻嘻的同鄉智叟，南岸的愚公， 早已停下采石的鋼釺，撬槓，開山的炮聲，從此不再隆隆作響 。
遑論那麻繩纏腰的小夥子，再來山上砍柴、放羊？操蛇之神啊，停下您慌亂的腳步，無需再去玉帝那裡報警告狀。
她要說服誇娥：請您的兒子們，還我王屋、太行。
讓這對休慼與共的兄弟離開雍州，揮別朔方。
回到生養她們的地方——冀之南、河之陽。
昔日的窮山，已經披上盛裝。
彼時的惡水，早已是玉液瓊漿。
—— 這汪淺淺的秀水啊，足以把那孿生的靈山滋養。
此刻的列子，列禦寇那如椽大筆，該是大河做墨，天為紙張。
走龍蛇，飛鳳凰，續寫《湯問》，續寫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汪洋恣肆的壯麗篇章。
這片神奇的土地啊，曾經滄海，今日 種桑。
第二章 《 龍潭峽抒懷》
龍潭峽，我來過。
不止一次地來過這地方。每次的感覺，又不完全一樣。
湧自肺腑的心靈叩問，始終嘭嘭作響——連綿經月的秋雨，怎麼說停就停了？夸父追逐的那輪紅日，說掛就掛在了天上？
鐵骨錚錚的景區開發人啊，您咋就這樣，說走就走了，倒在這座沒有硝煙，卻暗流湧動的戰場？
人世更迭，自然變遷，咋就像翻書一樣？
記憶裡，骷髏般的杜甫老人，還在為《新安吏》，捻鬚冥想。
還在為瘦丁胖男，唏噓感傷。
＂消食丸，打蟲藥，大人小孩都管喝＂。
這屬於歷史的叫賣聲，清楚的在耳畔迴響。
燙麵角那香透的油滴，還在嘴邊，和著涎水流淌。
磁澗、鐵門、石寺，擺放著待售的粗磁大碗，廉價的水缸。
再有的是，水泥廠冒出的滾滾狼煙，遮城蓋鄉。
煤礦掀起的灰土啊，沖天飛揚。
四十年前，每站必停的綠皮火車，載我往返母校和家鄉。
從此，新安這些村鎮的名字，深深地刻在了大腦中央。
難忘啊，難忘，籍貫於斯的兩位縣長，臨近天命，全家老小，背井離鄉，遷移到他工作的地方——
那裡屬於伊洛河沖積扇，一個外人看來，比老家富饒的地方。
這就是新安，我對她抹不去的印象。然而，今天的龍潭峽，包括她以外的城鄉，是這般讓人心馳神往——不熱不涼的秋風，梳子一樣，梳理著靦腆的蘆葦、荻花，蒹葭蒼蒼。
秋光，珍珠一樣，灑在靜靜的水面上。
如簾的瀑布，輕輕地將河床的汙垢滌盪。
積聚已久的流水啊，怎麼就突然迸發，轟鳴著，奔向遠方……碰破腦袋的峭壁巨石上，水波紋和古人的腳印，清晰異常。
這可是二十億年前的積澱啊，來自洪荒。
秋雨長久親吻過的崖壁，小草，綠樹，青苔，嶙峋的石頭，襯著陽光。
分明是皴綠山水，一幅幅鑲嵌在淺秋的畫框。
峽谷的盡頭，直刺蒼穹的，像風帆，似寶劍。
天碑一樣，書寫著江湖廟堂的縱橫經緯，達官百姓的家短里長。
不是嗎？石井鎮上的飯店、賓館，美味佳餚，錦緞大床。
百姓家的房子啊，也像宮殿一樣，碧瓦紅牆。
新安城裡，老區古樸，新市軒昂。
北京路、南京路，黃河路邊，堅實的土地，眨眼就支起高樓萬丈。
難忘住在樓裡的人，一腔古道熱腸。
瞟一眼滿城綠柳，像貴婦飄逸的秀髮，在久違的男人眼前，閃光、搖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這片神奇的土地啊，曾經滄海，今日種桑。
第三章 《小浪底飛歌》
晨曦初露的時候，我在觀景臺上俯瞰，小浪底啊，連綿起伏的群山，是您凹凸有致的軀幹。
散落湖心的孤島，像您彈性的乳房。
堅挺飽滿。
橫亙南北的大壩，恰如柔美的絲帶，將您婀娜的腰肢盤纏。
那徐徐延伸的半島，蘑菇般，雨傘般輕輕覆蓋墨藍的水面。
淺黃的光暈，若隱若現，在水島相接的地方鑲嵌。
分明是一襲，維吾爾姑娘的長裙，隨舞旋轉。
矗立山頭的鐵塔，儼然是她高聳的帽尖。
出水口下面，白色的長龍，蠕動著，蠕動著，曲折蜿蜒，
親吻天際漸漸升高的
太陽的笑臉……
日上三竿的時候，我在大壩之下留連，一任珍珠樣的水霧，飄灑在髮際，臉上，雙肩。
懸索橋，斜拉橋，陽光折射出的彩虹橋，天仙們觀景的專用通道，赤橙黃綠青紫藍。
近了，近了，出水口咫尺眼前，似雲煙，如巨龍，
白浪滔天……
日如中天的時候，我在小浪底顧盼。
擬山園裡，可有龍飛鳳舞的新帖出現？
電杆馬達旁，
李雙雙，孫喜旺，
依舊興奮得合不攏嘴，
眯著眼？
三彩師傅的作品，是否漂洋過海，
四處參展？
骨折的螞蟻蜘蛛啊，已經來到正骨老仙兒的
手術檯前？
呲溜一口，爽到心底的鐵謝羊肉湯啊，
真的被朝陽鎮上
小掌櫃新開的店打翻……
夕陽西下的時候，
我在小浪底踱步，
紛亂的思緒，
大鵬一樣，蒼茫中盤桓。
八百諸侯的旌旗，獵獵作響，驚地動天。
伯夷叔齊，咚咚作響的扣馬聲，
絲毫沒有阻攔住，
朝歌城轟然倒塌，轉眼變為斷牆殘垣。
澠池之會，彈瑟擊 缶的無奈，
原本蘊含著斧鉞刀劍，寒光閃閃。
河陽的戰事，逼得愚民黔首，
狗跳地，雞飛天。
花園口決堤的洪水啊，沒有沖斷，
侵略者殘忍的鐵蹄，倒逼得自家人，
逃荒要飯到西安……
小浪底所在的黃河啊，
昂揚過弄潮兒的紅旗，
折斷過揚帆大船高高的桅杆。
壓根就不缺戰火、硝煙，
飽含著百姓的辛苦與希望，
大人的血淚和江山……
華燈初上的時候，
我在小浪底，
依稀看見，
那個挽著髮髻的老太，
手牽兩個弱冠的男孩，
策杖挎籃。
呼呼生風，
躍上南渡的小船。
她錐子一樣的小腳啊，
擰出了一路的子孫繁衍……
三十代人，
牢牢地根植在了黃河邊這就是族譜記載的，
我從對岸陽城，
走來的先祖奶奶，
鶴髮童顏……
月明星稀的時候，
我在小浪底凝思抽菸，
逝者如斯，不捨晝夜，
月月年年。
沉睡已久的光武皇帝啊，
今天，
五彩斑斕的黃河灘，
可比得上您，
堂而皇之的金鑾殿？
這片神奇的土地啊，
今日滄海，明朝桑田。
段夢林，網名：樂山宜水。河南洛陽偃師市人。洛陽市洛神詩詞學會會員，豫西師範學院中文系畢業。喜歡近體詩，現代詩，散文。多次在國內報刊雜誌上發表作品。
（郭躍錚 馬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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