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忠祥:只要身體還健康,怎麼也得活著,再回首

2020-01-117

趙忠祥:只要身體還健康,怎麼也得活著,再回首

文-趙忠祥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氛圍,一個過程有一個過程的歸宿。

去幹校是不得已的事,可是在幹校如何生活,如何使自己能適應這段異乎尋常的生活,並從中找到樂趣,是另一回事。

我想大家那時都一樣,都在苦幹苦熬中,尋找寬慰自己的門道。我那時去幹校與後期輪換制是不同的,早先去幹校的很多人,似乎已註定紮根農村。

還好,我去幹校時正值年富力強,因此,別人怎麼想的我不知道,我覺得這很像是一座體育學校,吃飽了就練,出汗了往幹校邊的河裡一鑽,其樂自己知道。

我那時年輕,我的妻子也年輕,恰好,我們先後一起到了幹校。

我們剛到幹校時,夫妻是分開的,不知道誰出的這個餿主意,只有星期天我們才得空相聚。

後來,終於給了我們一個家屬宿舍。

一間10平方米的小土房,只有兩副床板,我們把兩份行李湊在一塊,就在幹校安了家。

當時,真的沒有任何抱怨,覺得這樣也行,一天到晚照樣眉開眼笑。

人就是奇怪,到了什麼境況只要還有一口氣,只要身體還健康,怎麼也得活著。活著就得過日子,唉聲嘆氣、愁眉苦臉是一輩子,高高興興、樂樂呵呵也是一輩子。

我們白天上班,各歸連隊下大田幹農活。記得那還是個春寒料峭時節,一天我們去營房的路上,我妻子說,反正他們一會兒也要到這兒來,自己就捲起褲管下了水田,上身還穿著棉衣,那時候,我們全不怵任何累活。

我們的家,除了一把暖壺別的什麼都沒有,白天干完活從連隊回來,手拎一壺開水,我們一起走回這間土房。

夏日夜晚,屋裡太熱,我們就拎個小馬札,坐在離住處不遠的水塘旁,一人搖把芭蕉扇,不時拍打蚊子,我們的老副部長徐崇華同志,是我的鄰居,晚上也往水塘邊一坐。

月光下大家,看著天上的雲彩映在水中,看著螢火蟲在野地裡一明一滅,聽著遠處村落裡偶爾傳來的狗叫,乘涼閒坐,天南海北閒聊。

一陣涼風過後,泡桐樹的葉片搖搖晃晃,投在臉上的影子斑斑點點。夜深了,大家回去休息。

後來,回到北京,每次見到徐崇華同志就感到十分的親切,真像一場夢一樣。

我和妻子從營房回來,如果是一個滿月的夜晚,我們欣賞到了現在人很難領略的美景。

在一條林蔭土道兩旁,一望無際,那明亮的月光,給這一方方水田,塗上暈柔的銀色,美得令人驚異,稻子散出陣陣清香,那一片蛙聲遠近相應相疊,真覺得寂靜與暄騰,天光與水光,融成一片神話般的情景,這是我以後再也沒有體會到的感覺。

我知道,那片片水田如今還在,月色中仍是清輝無限,樹蔭應是更濃,蛙聲依舊,只是有誰會在深夜中天天行走呢?

我們就那樣走了幾個月,從一方方水光粼粼可映星空的田野,到插上秧苗,到長成翠綠,到變得金黃,每天都過往於此石到生生滅滅的自然循環。

麥收之後,幹校輪換學員,我的妻子先回去了,我們又把放在一起的鋪蓋分成兩份,妻子給我留下了一些回城再也用不著的用品。

兩個人先回去一個,總強如兩口子固守於此,因為,她先回城即是我日後回去的希望,當我們拆開兩副床板,發現床下的土地上長出了幾個蘑茹,這算不算好事多磨呢?沒有難捨難分,一切依舊是自自然然。

她先回北京,我繼續留在幹校。

從家屬區搬回營區,我獨自一人住在了河塘邊的小屋,當了飼養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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