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1月28日，中國女孩喬雅拖著厚重的行李箱，獨自從國內飛往韓國大邱市。對於在韓國生活過3年的喬雅來說，這趟韓國之行充滿了期待與興奮——已經申請攻讀慶北大學博士學位的她，這次就是為了去跟自己未來的博士生導師見面。
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就在等待與導師見面期間，竟然見證了新冠肺炎疫情在韓國的大爆發，而且她自己就處在疫情風暴的中心——大邱市。到目前為止，喬雅已經在大邱的出租公寓內自我隔離了30多天。
新冠肺炎疫情中，韓國街頭戴口罩的人。圖據韓聯社
本為求學面試 卻身陷疫情風暴中心
據喬雅介紹，她目前是國內一所高校與韓國慶北大學的雙碩士。即將畢業的她已經向慶北大學申請攻讀博士學位。喬雅告訴紅星新聞記者：“這次過來最主要的目的是跟導師見面，為參加面試做準備。由於韓國讀博是需要博士生導師推薦的，在提交所有讀博的申請材料之前，必須跟自己的博士生導師溝通好。”
大邱位於韓國東南部，是除首爾、釜山、仁川之外的韓國第四大城市，人口約249萬。這裡也是韓國最大的商業巨頭——三星集團的誕生地。1938年，三星集團創始人李秉喆以30000韓元起家，在大邱成立了“三星商會”。到現在，許多三星集團的員工仍住在這裡，每天過著往返首爾的通勤生活。
據瞭解，大邱市一共分為7個區1個郡，喬雅申請就讀的慶北大學人文學院就位於大邱市的中區，屬於市中心地段。由於在韓國留學不太容易申請到宿舍，喬雅就只好在學校旁邊租了一間大約20平米的小單間。
慶北大學。圖據網絡
2019年12月底，喬雅陸續在微信朋友圈看到武漢發生新冠肺炎疫情的新聞。但由於身處國外，對於這個病毒的影響究竟有多大，她並沒有直觀的感受。直到武漢市宣佈“封城”，韓國大幅報道了相關事件時，才意識到了問題可能很嚴重。
很快，除了武漢市和整個湖北之外，全國多個省市都相繼啟動了重大突發公共衛生事件一級響應。喬雅父母所在的城市不僅啟動了一級響應，而且每個小區都開始實行封閉式管理。
喬雅告訴紅星新聞記者：“我在國內是學新聞專業的，新聞敏感性告訴我不能對這個病毒掉以輕心。每天看到國內感染人數爆發式增長，心裡感到非常擔憂，於是就想到了提前備一些口罩作為應對。”另外，當得知國內一些親友買不到口罩之後，喬雅又先後從大邱向國內寄回了3000多隻口罩，同時，還向家鄉的一所村小捐贈了500只口罩。
沒多久，韓國也相繼出現了新冠肺炎確診患者。自1月20日韓國政府宣佈確診境內首例新冠感染者，到2月20日的整一個月時間裡，韓國共確診了104例新冠肺炎病例。過程裡，還曾連續多天未出現新增病例。而就在韓國政府認為疫情已經得到有效控制之際，一場巨大的疫情風暴正悄然襲來。
即便是現在 人們還在餐館吃吃喝喝
2月18日，一名61歲的韓國女性被確診感染新冠肺炎，就此成為大邱市的首例確診病例，也是韓國的第31例確診病例。從新聞上得知消息之後，頗感意外的喬雅在微信朋友圈發了一條信息：“天吶，大邱也有確診患者了。”
然而，讓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是，這名大邱首例確診患者是“新天地”教會的教徒，並引發了此後韓國最嚴重的新冠病毒集體感染事件，後來，韓國政府宣佈她為“新天地”教會相關疫情的“零號患者”。截至當地時間3月1日，韓國累計確診的3736例新冠病毒感染者中，約有五分之三與她有關。
當地時間2月19日，工作人員正在大邱“新天地”教會大樓前消毒。大廈張貼的海報正是此前教徒們聚集時的合影。圖據路透社
喬雅告訴紅星新聞記者：“大邱的疫情最開始主要是在‘新天地’教會所在的南區集中爆發的。慶北大學位於中區，就在南區上面，距離很近，大概只有3.6公里。”
喬雅身邊許多韓國朋友都想逃離大邱，回到位於首爾、京畿道的家裡躲避，但整個大邱市基本上已處於癱瘓狀態。喬雅說：“當時大邱機場已經停運了。雖然新聞上說的是暫時關閉半天，但實際關閉時間應該比半天更長。另外，我的那些在大邱的韓國朋友準備買KTX（高鐵）、火車的票回家。雖然當時還能夠在網上買到車票，但這些班列最後無一例外地因為疫情而取消了。”
2月18日至20日，在“新天地”教會所在的大邱市南區，出現了生活用品斷貨的現象。受訪人供圖
據喬雅回憶，2月18日至20日，她一個人躲在出租屋裡，一步都沒有外出過，“因為之前通過國內媒體的大量報道，我已經知道這個病毒有多麼可怕了。”她有一些朋友為了儲備生活必需品，期間曾外出過，回來後他們告訴喬雅說：“雖然大邱現在疫情這麼嚴重，但街上依然有很多人不戴口罩，而且都是以中老年人為主。”
在喬雅看來，當時不少韓國民眾並沒有把新冠病毒當回事。她所在的大邱中區，絕大部分中餐館2月4日左右就宣佈暫停營業了，但不少韓國餐廳直至今天依然在正常營業。而且，店裡也有不少食客在吃飯喝酒。
即便是現在，大邱市的不少餐館裡依然有不少食客。受訪人供圖
為了讓自己周圍的韓國人重視新冠肺炎的危害，喬雅開始給韓國朋友普及新冠肺炎的防疫知識。她把中國國內有關新冠肺炎的科普資料和專家給出的防疫指南都翻譯成韓語發給大家，並再三叮囑他們一定要戴好口罩。喬雅告訴紅星新聞記者：“我現在都不能理解，為什麼我朋友所在的浦項大學當時竟然都還要求全員上課。”
認識的人被確診 學校宿舍變“方艙醫院”
據喬雅介紹，2月23日，慶北大學有學生被確診，成為該校首例新冠肺炎確診病例。喬雅告訴紅星新聞記者：“那名學生是在慶北大學一棟名叫‘協同館’的宿舍確診的。不清楚是韓國學生還是留學生。因為韓國有隱私保護法，一般不會對外公佈太多個人信息。”
據喬雅介紹，在那之後，慶北大學迅速採取了應對措施，建議學生在寢室自行隔離，不要外出，並通知留學生搬宿舍。
喬雅告訴紅星新聞記者：“根據學校的通告來看，到2月27日，慶北大學一共確診了4例。其中也有我認識的人。他的好朋友跟我是同學。”
根據喬雅提供的資料，紅星新聞記者看到了一段師生之間的對話。一位老師在微信上用中文告訴一位學生：“今天越南幾個確診病例裡，有一個男生是慶北大學的本科生。他上週剛到越南機場就因出現症狀被檢查。他上次來過我們學院，你還幫他開門了。當時我們都戴口罩了，他也戴口罩了，而且他一進門直接用了消毒液。”
慶北大學師生之間關於疫情的對話。受訪人供圖
喬雅說：“據說這個越南留學生已經被隔離了，情況好像不太好。不過，我跟他都認識的那位好朋友沒有事。如果他有事，估計我們也就全部都出事了。”另外，喬雅還告訴紅星新聞記者，自己身邊的韓國朋友也有被確診感染的。
據喬雅介紹，自疫情發生以來，在韓國的中國志願者也在積極行動。在全部由中國留學生組成的微信群裡，一個叫“社工伴行”的志願者服務小組會在每晚北京時間18點-21點在線解答大家的相關疑問。喬雅說：“大概有四五百名中國留學生，大家最關心的都是什麼時候上課。”
志願者機構為慶北大學中國留學生提供在線心理諮詢。受訪人供圖
另外，根據喬雅提供的慶北學生會官方微信顯示，中國駐釜山總領館也在第一時間針對領區內中國留學生做了信息統計。慶北大學學生會在其官微發佈了相關信息，並要求在慶北大學的中國留學生積極轉發。
眼下，慶北大學又把一棟宿舍樓拿出來，打造成大邱版的“方艙醫院”，當地政府將其命名為“慶北大學生活治療中心”。喬雅介紹說：“根據學校發佈的信息，這個中心是從3月8日開始啟用的，主要提供給新冠病毒肺炎感染者的輕症患者康復治療使用，使用時間為4周。目前沒有確切的數據顯示裡面容納了多少患者。”
自我隔離30多天 疫情後最想做的是回國
自從成為韓國疫情的風暴中心，大邱註定要承受來自各方的壓力。目前，有200多萬人“死守”在大邱，喬雅也成為了其中一員。她主動採取自我隔離的時間點，比慶北大學要求學生們做的還要早。而現在，她正在等待跟未來的博士生導師見面——眼下韓國疫情防控形勢有所好轉，他們初步約定在4月初見一面。
喬雅說，“由於從國內學習了很多經驗，我儘量不外出。基本上兩週才出去一次，主要是購買生活必需品。其餘時間都是待在租的房子裡學習。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這也給了我一個很好的博士面試準備時間，可以專心看書。”
隔離期間，喬雅也經常跟在國內的父母聯繫。談及兩邊不同的隔離狀態，喬雅說：“在韓國自我隔離，更多的是靠自覺性吧。這邊沒有由社區成員組成的防疫崗位，沒有一人一卡制度。只要你想出門，隨時都可以出去。所有的餐館、商店門口都沒有測體溫的工作人員。不過，韓國的手機都是有定位功能的，政府可以掌握你的行蹤。另外，每個街上有大喇叭，會一直用韓語提醒大家‘不要外出’。幸運的是，絕大多數大邱市民都選擇了在家自我隔離。”
另外，喬雅還告訴記者：“即便是疫情最嚴重的時候，大邱市除了‘新天地’教會所在的南區，其他地方基本上沒有出現哄搶生活物資的場面。至少我出去買東西的時候，超市裡面的生活物資都是比較充足的。”
當被問及疫情結束之後最想做什麼時，喬雅不假思索地回答說：“肯定是回國啦。有對比才越發深刻地感覺到，在應對新冠肺炎疫情上，咱們國家做得更好，全國上下、眾志成城，效率高，效果好。”
*應採訪對象要求，喬雅系化名。
紅星新聞記者 王雅林 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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