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清供|水仙花

我的書房窗前,有三棵高大的桂花樹。每年秋天,桂花都會散發出濃烈的香氣。去年,桂花枝長伸進窗欞裡來,隨手剪幾枝插瓶,香溢滿屋。

冬日清供|水仙花

曾做過的桂花酒


那是秋季的喜悅。我們後陽臺通往的花園裡,在秋天依然可以欣賞到斑斕的色彩,牽牛花一大早就開出紫色的喇叭花,黃白茉莉在晚飯之後偷偷綻放;百日草和格桑花還堅守著它們餘燼的色彩,紅的,紫的,黃的……而到了秋暮,黃燦燦的菊花馬上要開了,楓葉漸紅惹人陶醉……


冬日清供|水仙花

牽牛花要很早起來才可拍到它開花的樣子,週末我們總是睡過頭


冬日清供|水仙花

紫、黃、白色茉莉,百日草


冬日清供|水仙花

格桑花


冬日清供|水仙花

菊花


冬日清供|水仙花

做的菊花薄荷茶


然而,到了冬季,我眼睜睜地看著園子一天天寂寥起來。百日草的花朵蒙上一層厚厚的白霜,終究是凋零了;前幾日葉子還綠著的櫻桃樹、棗子樹、柿子樹,在下過幾場雨後,葉子變黃,掉落,最後只剩光禿禿的枝幹;即便那耐寒的滿天星也頹萎下去,不再開花了。

“真是一片荒蕪啊!”眾人似乎與我發出了同樣的感慨,想著如何捱過這漫漫隆冬,歲暮天寒,總少不了找一些顏色鮮麗的物品來供養過年的喜慶。

汪曾祺在《歲朝清供》中講:“畫裡畫的、實際生活裡供的,無非是這幾樣:天竹果、臘梅花、水仙。有時為了填補空白,畫里加兩個香櫞。“櫞”諧音圓,取其吉利。水仙、臘梅、天竹,是取其顏色鮮麗。隆冬風厲,百卉凋殘,晴窗坐對,眼目增明,是歲朝樂事。”

臘梅、天竹,包括香櫞、佛手,我都曾在冬末時節供養過。只需去花市或網購買現成的,置於几案間或床頭上,自成一絕。唯獨水仙,從球根發芽、長葉、抽莖、結苞,需歷經一兩個月之餘,才可開花。供養水仙,相比之下,需要人更多的耐心。

而正是因這等待,才讓人更有憧憬和意願去享受過程的樂趣。想起去年第一次水養水仙花,開得雅緻清香,實為尤物。今年一過十一月,便早早網購水仙球根,水養三盆,土培一盆,栽種花園一棵。

今年上海的冬天顯得與往年不同,溫度盤踞十幾度,暖如春天,水仙勢如破竹,“呼啦啦”就長了起來。一天天,水仙葉子越長越高,像施過肥的大蒜苗,徒增葉子不見花色。

直到一月中旬,葉中抽出一莖,莖頂含一花苞,隱約可見三四花蕾包裹其中。過四五日,便可見有花蕾衝破外層束縛,彎於一側,逐漸開白花,厥心燦黃,清芬襲人,彷彿帶有六朝煙水氣者。


冬日清供|水仙花

即將開花的水仙


冬日清供|水仙花

開花的水仙


冬日清供|水仙花

小兒描摹水仙


冬日清供|水仙花

不幾日,那盆栽水仙也開了花,莖長達半米之高,頂端擎六枚花瓣,映於窗前。恰上海陰雨連綿數日,窗外一片迷濛,盛開的水仙宛如天仙回眸,凌波步微月,神骨清絕,冷豔潔淨。


冬日清供|水仙花

盆栽水仙


古人有種水仙訣雲:“五月不在土,六月不在房。栽向東籬下,花開久且芳。”意指,仲夏掘土,以童尿浸二宿後曬乾,等季夏懸近灶房暖處,八九月以豬糞拌土壅,種在籬下。宜向著陽光,則花蕊怒放,香氣達半月之久。

而我只是將水仙球根隨手往花園一側的泥土裡一埋,任由它風吹日曬,自生自滅,也不抱多大希望它能開出花來,畢竟是第一次土栽水仙。雖粗略至此,水仙竟還是生長得茁壯有力。它的根系深深紮根在泥土裡,葉子碧綠青翠,莖端孕育的花苞結實而飽滿。在接近除夕的前一日,也終於開出兩朵皎潔的白花,似乎在向世人證實:看,我的生命力頑強著呢。


冬日清供|水仙花

冬日清供|水仙花

土栽水仙


這是水仙讓人歡喜的地方——力量蓄積在日復一日的努力中,在某一天衝破束縛,開出花來。卻又不是很招搖的樣子,淡雅清致,給人舒服的姿態,讓人發自內心得折服於它。

汪老說:“養水仙得會‘刻’,否則葉子長得很高,花弱而小,甚至花未放蕾即枯癟。”我不會刻,也不願刻,想著水仙還是任由它自然生長為好,雕琢修飾總覺得太刻意了些。

能生長得好,開花繁盛,自是為好;若不幸花弱枯黃,就像今年水養在辦公室的那盎水仙,因為長經暖陽的照射,再加換水不勤,最終花蕾枯癟而未放,但也沒覺得有多少惋惜。

恪守大自然本有的模樣,花開花落,盛衰有時,本就是人生常態,又何必自怨自艾呢?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