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株紅梅,一株生長在湘妃院裡的紅梅。
湘妃娘娘所居住的延禧宮,栽種著整個皇城裡最好看的梅。
娘娘喜梅,陛下為討娘娘歡心,讓宮人移種了全國最好的梅在延禧宮,甚至公中的倚梅園中的花都不如這裡的好看。
世人只知湘妃娘娘甚得皇上寵愛,可又有多少人知道,在這深宮裡,春去秋來,花開花謝,美色也同樣如此。
這延禧宮,曾是常太妃娘娘的寢宮,太妃貌美,先帝寵愛太妃,在這延禧宮裡種了缸缸蓮花,下夜的微風襲來,總是夾雜著清香,沁人心脾。
可後來漸漸的,太妃年老色衰,先帝也就不來這延禧宮了。
再到了後來新帝登基,這延禧宮又搬來了新人,也逐漸熱鬧了起來。
我在這深宮之中,少說,也看待了幾位皇帝。春去秋來,四季更替,這宮裡的人走了一批又一批。
我本被栽種在倚梅園裡,看淡了這宮中的一切。
三年前,新帝登基,大辦選秀。
湘妃娘娘是禮部尚書的女兒,十五歲進宮時就封了貴人,一時盛寵不斷,風光無限。可這無限風光的背後,又有多少人知道這淒涼。
貳
湘妃本名閆玥,禮部尚書么女,進宮選秀時被皇帝選,封了貴人,是同一批進宮的秀女中位分最高的,姿色雖不是名動京城,但也為京城女眷中的佼佼者。自打承蒙皇恩,就恩寵不斷。
閆玥剛入宮時,入住華春宮,華春宮的主位是四妃之一的淑妃,淑妃娘娘性格敦厚,家世優渥。閆玥入宮時的日子也算如魚得水。
大辦選秀時已至深秋,待到入宮時已是隆冬,這一年宮裡的梅花開的甚好。
初血下了整整三日,皇宮上下到處銀裝素裹,枝條上掛著朵朵冰花,無疑是繁華京城裡最美的景象。閆玥向來喜梅,剛入宮就聽說了這諾大的皇宮裡,唯有倚梅園裡的花開的最好。
風雪已經停了。披上披風,水紅色的裙子,月白色的披風,踩著“吱吱”的厚雪,踏入飄著梅香的倚梅園,閆玥宛若落入人間的精靈。
聽到有人靠近,閆玥慌忙環視了一下週圍,閃身躲在一株粗壯的梅樹後面。
“皇上,今晚新入宮的小主就可以侍寢了。”
那說話聲逐漸靠近,最終在閆玥所躲的梅樹前停下。閆玥側耳傾聽,卻不小心踩動了腳下的雪,發出的吱吱聲在安靜的倚梅園裡特別突兀,驚擾了樹前的人。
“樹後是誰?出來!”一聲暴呵驚得閆玥一抖,本想等樹前的二人走了她再出來,可沒想到又聽到一聲:“樹後者是誰?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在皇上面前裝神弄鬼。”
閆玥只好從樹後走出來,“貴人閆氏,參見陛下。”
“抬起頭來給朕瞧瞧。”說話者不怒自威,閆玥抬起頭,紅撲撲的臉頰被披風上的毛邊襯的十分誘人。眼前的人一襲明黃色的龍袍,眼裡帶著笑。
“今晚就閆氏侍寢吧。”
閆玥愣了一下,“閆主子還愣著幹什麼,謝恩啊。”皇帝身邊的太監提醒道。
“妾身閆氏謝主隆恩。”
叄
叮叮噹噹的鈴鐺聲慢慢靠近華春宮。
“是鳳鸞春恩車來了麼。”淑妃連忙問身邊的侍女,她已經有小半年沒有乘過鳳鸞春恩車了,激動的握住身邊侍女的手問道。
“是的娘娘,陛下今晚翻了娘娘的牌子。”侍女笑著說。
“小翠,快,快幫本宮看看,本宮的髮型可還行?”淑妃慌忙的整理自己的衣衫。
“淑妃娘娘。”皇帝身邊的大太監走進主殿。
“還請公公等本宮一下,本宮馬上就來。”
“娘娘,陛下今日翻了閆貴人的牌子。”太監笑著說。
“閆貴人?哦,本宮這就喚人去叫她。”淑妃眼裡是掩不住的失落。
聽著鳳鸞春恩車的聲音漸漸遠離了華春宮,淑妃滑坐在椅子裡,淚水流下,緊緊攥著手裡的帕子。
“為什麼,為什麼啊,為什麼不是本宮!”淑妃掩面哭泣,身邊的小翠嘆了口氣,自家娘娘不得寵,心裡也不好過,可這一切都是皇帝的指意,她縱使心疼娘娘,也無可奈何。
第二日,整個皇宮內都知道剛入宮的閆貴人得寵了。晨昏定省是每個皇帝的后妃不可少的一項,皇后賞了閆玥一對鐲子,羨煞了眾人。
肆
閆玥是今年新入宮的第一位承寵的人,也是新入宮中位分最高的人。閆玥一向謙讓,在後宮中的口碑也是極好的。
可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閆玥並不是後宮中的人都喜歡的,在她未進宮以前,貴妃一直承蒙皇恩,她進宮後,皇帝進後宮的次數不少,卻逐漸少了進貴妃宮裡的次數。
半年後,恰逢宮中大封,閆玥也從貴人成了嬪,搬入了延禧宮。皇帝得知閆玥喜梅,移植了宮中最好的梅在延禧宮。
進宮一年,閆玥承蒙皇恩,有了身孕,封妃,賜封號湘。
湘妃懷孕時,一同進宮的常在方氏得了皇帝的寵幸。皇帝夜夜宿在常在方氏的宮裡,方氏善歌,恰好皇帝喜歡。整夜眾人都能聽見方氏的歌聲。
湘妃懷孕期間,方氏又引薦了方氏的好姐妹佟氏。美人在懷,加上湘妃一直在延禧宮裡養胎,寵愛漸漸被方氏和佟氏分走。
可湘妃不知道的是,她腰上掛著的香包也早被人換成了易流產的藥。
不巧,閆玥的父親病故,一時輝煌的閆府從此沒落。深宮中啊,雪中送炭難,落井下石的倒是不少。
閆玥母家破敗,也沒有可以給她撐腰的人,再加上不得皇帝寵愛,誰都想上來踩一腳,看看這湘妃娘娘如今是怎樣的落魄。
又是一年冬天,剛下過雪的地有些微滑,為了龍胎,湘妃小心翼翼的在院裡散步。恰巧方氏和佟氏一同前來,二人都不是什麼心懷好意之人,湘妃是同批入宮中最早承恩的人,嫉妒早已蔓延了二人的內心,每日盼著湘妃被皇上厭的那天。
聽著方氏和佟氏說著皇帝每日召見她們,娘娘您早已被陛下忘了呢。
此時的佟氏已為嬪,方氏封了貴人,聽著她們的談話,湘妃心中慌亂,起身時不小心滑了一跤。嫣紅的血跡在那皚皚的白地上,像是地上盛開出了點點梅花。
孩子自然是保不住了,太后聽聞佟嬪和方貴人在湘妃面前嚼舌根,使湘妃流產,大怒之下貶了二人為答應,禁足半年。
剛小產過後的湘妃每日聽聞身邊的大宮女說著皇帝陛下今日臨幸了哪位妃子,明日翻了誰的牌子,可自打她小產皇帝都未看往過她一次。
伍
湘妃最終還是沒有熬過那個嚴冬,在初春的第三日走了。那個像梅一樣清淡的女子,就這樣香消玉損了。
初春的梅花依舊開著,可那愛梅的人卻再也看不到京城最好的梅花了。
我佇立在延禧宮裡,看著這花開花敗。
又是一年選秀,入宮的女子絡繹不絕。
自古無情便是帝王家。多少后妃年老色衰,失了寵愛,我從未懂,皇帝的恩寵固然重要,可自己的意願難到不更重要麼?或許在這深宮之中,只有死才是唯一的解脫。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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