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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鼠桃桃
去年，《致命女人》作為現象級熱播美劇，豆瓣評分9.3一騎絕塵。手撕渣男、智鬥小三，有勇有謀的女主們slay全場，讓萬千網友直呼過癮。
美劇《致命女人》劇照
大女主向爽文爽劇的流行，也是女性慾望、女性對愛情與命運的想象在影視劇作品中的投射；劇中所傳達的精神，在現實中往往求而不得。女性觀眾只能寄情於充滿狗血和張力的劇情，給被壓抑的情感尋求慰藉。
但其實，當下女性劇的狗血戲碼，跟希臘神話比還是“九牛一毛”：出軌、逃婚、復仇、獨身主義，人神糾葛痴纏，天界亂倫亂鬥，家庭內部處處烽煙……如果能改編成電視劇，一定能分分鐘預定微博熱搜。而希臘神話裡的女性角色，往往在宿命與誘惑中沉浮，因此有了更多傳奇色彩，也更深刻。
而今天想要聊聊的，就是希臘神話裡的女性們。
相比許多無法自由掌控命運的人間少女，天后赫拉儼然已站在了神界的權力頂端。雖然貴為天后，赫拉也有操不完的心，因為宙斯行跡所及之處，總有各色凡間女子為他生下孩子。
《赫拉發現宙斯與伊娥偷情》，彼得·拉斯特曼，1618年，木板油畫，54.3cm×77.8cm，倫敦英國國家美術館
驕矜尊貴如孔雀的天后，也是婚姻的守護神，對待婚姻十分忠誠。對丈夫的風流成性，她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並嚴防死守，對宙斯的情人，更是往往採用雷霆手段，“打小三”彷彿成了赫拉的正經事。儘管被宙斯侵犯的少女並非出於自願，赫拉亦心知肚明。她對丈夫愛恨交加的同時，也要維護自己權力地位的穩固，而在男權語境下，天后的尊貴正是由於宙斯讓渡了部分權利才得以實現。因此某種意義上，她只能選擇成為宙斯的同謀。
赫拉尚且能展露熊熊的燃燒妒火，古代中國的皇后們，則更加忍氣吞聲。《甄嬛傳》中，後宮佳麗三千，宜修皇后對諸位嬪妃表面上巧笑逢迎，暗地裡卻被稱為“打胎大隊隊長”。
宮鬥鉅作《甄嬛傳》裡的宜修皇后
女性們用盡宮心計互相爭鬥的結局，不過是為討得帝王歡心。缺少經濟獨立、人格獨立的舊時代女性，只能長期淪為男性的附庸。
黑暗中總有些許縫隙，可以讓光漏進來。
看似溫柔嫻靜的貴族女子安娜·卡列尼娜，潛藏著被壓抑著的生命力。在與恪守道德卻古板的丈夫卡列寧相處時，她感到心中的生氣在逐漸被抽離。但邂逅了能理解她的軍官伏倫斯基後，她選擇了愛情，衝破了家庭的束縛。但道德與情感交織，撕扯著安娜，她最終臥軌自殺。文學評論史上，安娜沒有被簡單譏為“出軌而又自殺的女人”，因為在當時俄國的社會氛圍下，女性敢於選擇，踏出為自己而活的一步，何嘗又不是一種勇氣？
電影《安娜·卡列尼娜》劇照（侵刪）
希臘神話中亦不乏這樣令人憐惜的女性形象。
自從丘比特之箭射中了阿波羅和達芙妮之後，太陽神便對灰姑娘產生了熾熱的愛意。哪怕神界最尊貴俊美的男人在追求，達芙妮卻不為所動，反而想要逃開這樣濃烈的愛。她沿著山林一路狂奔，他在後邊窮追不捨，直到走投無路，只能請求父親將她變為一顆月桂樹，阿波羅震驚心痛，唯有在樹下久久徘徊。
或許在達芙妮心裡，這未必是真正的愛，而是一種裹挾著征服的慾望。她也有拒絕的自由，不愛就是不愛，哪怕對方是耀眼的太陽神。寧願在他面前化身為月桂樹，寧為玉碎，但求無愧我心。
《阿波羅與達芙妮》，喬凡尼·洛倫佐·貝尼尼 ，1622—1623 年，大理石，羅馬博爾蓋塞美術館
擁有絕世容顏的愛與美之神阿芙洛狄忒，被安排與醜陋的火神赫淮斯托斯結合。但她卻與戰神阿瑞斯偷偷相戀。
《赫淮斯托斯捉住維納斯與阿瑞斯》，亞歷山大·夏爾·吉耶莫，1827年，布面油畫，146cm×113.7cm，印第安納波利斯美術館，維納斯是羅馬神話中愛與美的女神，對應希臘神話中的阿芙洛狄忒。
放到今天，背叛婚姻的人似乎理應受到譴責，因為現代婚姻是建立在雙方自由選擇而結合的基礎上。而直到十九世紀的歐洲，社會風氣還是忌諱談及性與慾望，更希望把未婚姑娘培養成這般模樣：
“既傻又頑固，既有教養又一無所知，既好奇又害羞，既無把握又無實際。這種脫離實際生活的教育，必然使她們在婚後失去自己的意願，任憑丈夫擺佈。”（茨威格，《昨日的世界》）
因此，阿芙洛狄忒與真心相愛的阿瑞斯偷情，反而是衝破世俗枷鎖、 反抗包辦婚姻、追求個性獨立的表現。千百年來，她在後世的藝術家筆下，也始終是優美的象徵。
《維納斯的誕生》，桑德羅•波提切利，1885年，布面蛋彩畫，，172.5cm×278.5cm，佛羅倫薩烏菲齊藝術館
對於不忠的丈夫，並非所有女性都像赫拉一樣能做到容忍。報復誠然需要更大決心與勇氣。像希臘神話裡的復仇公主美狄亞一樣，“懷著一顆憤怒的靈魂，離家遠航，穿過海上的岩礁，定居在異國的土地上。”在丈夫伊阿宋移情別戀後，美狄亞毫不留情：殺了兩名稚子、毒死丈夫新歡，拉雜摧燒之，當風揚其灰。玉石俱焚的作派，令人觸目驚心。
《巫師美狄亞》瓦倫丁·卡梅倫·普林塞普，1880年，布面油畫，182.8cm×152.4cm 倫敦南華克藝術收藏館
帶著血色的復仇故事往往能引起觀眾快感。正如《致命女人》大火，吃瓜群眾紛紛感慨：談戀愛哪有殺老公好看？三個不同年代的女主，各有婚姻困境，謀殺成為解決手段。“我希望終有一天這將變得可能：女人用一種強者而非弱者的態度去體驗愛情” ——波伏娃的希冀到今日影視劇中可窺見一斑。劇中的女性身份，不僅是某人的妻子，不再是男性慾望的投射，不再常年作為“他者”，而是她也成為主體，對男性權力提出挑戰。
《致命女人》劇照
當然，謀殺只是手段，卻並非終極解決女性困局的方案。反殺一時爽，劇情完結後，觀眾依然要面對拷問：理想的婚姻和伴侶，是真實存在的嗎？
但毫無疑問，讓更多女性在婚姻中找到自己的意義，是未來長期的命題。考慮到現實中的女性困境依然存在，現階段影視作品儘管有時顯得矯枉過正，也不失為喚起女性獨立的一聲驚雷。
“社會賦予女人的命運是婚姻。婚姻於男人只是一種生活方式，而不是一種命運的選擇。”而在面臨婚姻時，若有跳出此種命運的能力，可謂是女中豪傑了。
法國作家波伏娃，其所著《第二性》被稱為女性主義先驅之作
赫西俄德《神譜》這樣描述雅典娜：“她是一位可怕的、呼嘯吶喊的將軍，一位渴望喧嚷和戰爭廝殺的不可戰勝的女王。”這位光彩照人的明眸少女，既驍勇善戰，又智慧滿腔，也是少見的終身不嫁型女神。在神話傳說裡，她常年頭戴戰盔，手持戈矛，反對不義的戰爭，永久莊嚴地護佑她的人民。
唯有不斷超越，才能獲取更多自由，哪怕超越的同時，一定程度上意味著與現世靜好的斷裂。
《雅典娜雕像》，200—250年，公元前438年原件的複製品，大理石，高105cm，雅典希臘國家考古博物館
正如雅典娜撇開了神界的愛恨糾葛一般，簡·奧斯汀也不囿於人間情愛。與初戀分手後，她找到了自己的熱情所在，開始埋頭寫作，將情感傾注於創作中，創造出《傲慢與偏見》等文學史上的經典；中國現代婦產科的奠基人
林巧稚，也將畢生心血付諸醫學研究，把無疆大愛給了更多病人。她們沒有試圖通過婚姻換取資源，以謀求更高的社會地位和更大利益，而是在不朽的事業中，尋到了更為永恆的庇護。
著名婦產科醫生林巧稚，因接生5萬多名嬰兒，被譽為“萬嬰之母”
女性的魅力，在於自身的獨特價值。就像小說《我的前半生》裡，決定離婚的羅子君感慨：“我還有一雙手，我還有將來的歲月”。
希臘神話如一面鏡子，照出愛情之多變、命運之不可捉摸、以及作為主角的女性們又有過哪些選擇與抗爭。
因為相比於東方神話裡對神明的畏懼，古希臘人尊崇神靈的同時，也敢對神靈提出挑戰。比如人間最擅長紡織的少女阿萊辛，挑戰紡織女神雅典娜，並將女神擊敗。儘管最終遭受神明懲罰，但她不畏懼權威、不迷信盲從的精神，卻在希臘神話裡代代相傳。
《紡織女》，迭戈·委拉斯貴支，1655—1660年，
布面油畫，220cm×289cm，馬德里普拉多博物館
撇開華麗的詞藻、繁複的情節，古希臘神話實際上反映了在命運面前，不同個體基於多元價值觀的選擇，是各種意義系統的整合。體現了先民們在微茫宇宙裡，試圖為自己錨定座標的嘗試：
神和人一樣，熱烈地生存、熱烈地死亡。看到這裡，大家是不是對“通俗又不庸俗，有深度又有溫度”的希臘神話產生濃厚興趣了呢？別怕盤根錯節的人物譜系，還有拗口的古人姓名，推薦給大家這本《眾神的樣子 希臘神話與西方藝術》，通過藝術的視角展示和解讀希臘神話，讓大家閱讀的時候畫面感滿滿，腦補一出出精彩劇集！
《眾神的樣子 希臘神話與西方藝術》
《眾神的樣子 希臘神話與西方藝術》是一本用通俗語言和經典藝術品講清希臘神話故事的藝術普及書。以希臘神話中的十二主神為主線，用輕鬆詼諧的講述，將諸神的愛慾與哀愁、掙扎與救贖，顯得既有深度，又有趣有梗，直觀、美觀、閱讀舒適，有料程度不輸明星八卦。
本書作者江逐浪是中國傳媒大學副教授，常年從事影視藝術和文藝美學、文化學研究。在中國傳媒大學開設多節藝術通識課，江老師在書中輔以超多知名藝術家的繪畫、雕塑作品，圖文並茂，讓讀者得以清晰窺見眾神的樣子。幫你在不經意談笑間，打通神話和藝術史任督二脈。
在希臘的神話傳說裡，女性們是主角，是塑造者，是不斷超越的勇氣，是突破藩籬的決心。正如《達洛維夫人》的開篇第一句：“達洛維夫人說她自己去買花”。外界因素時刻變換漂浮，愛自己才是終身浪漫的開始。
越是在這個充滿不確定性的時空裡，越適合閱讀希臘神話。
希望通過希臘神話這面鏡子，照見諸多女性的差異選擇，讓更多讀者獲得認清自己和塑造自我勇氣的同時，真誠而熱烈地活著，成為你想成為的任何人，最重要的是：成為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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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鼠桃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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