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要來的時候,世紀末的悲鳴和新世紀的美夢一同唱響,一點點憂慮過後剩下的全都是期待。新世紀的樂隊也開始嘗試新鮮,擺脫了八九十年代的苦大仇深之和宏大命題後,開啟另一番新潮和浪漫。
Joyside恰逢其時。
“Joyside樂隊成立於2001年3月北京的一個地下室裡,在最初的兩年也許是中國最好的朋克樂隊,除了音樂秉承了70年代sex pistols、dead boys式的old school punk風格”
——豆瓣小站裡面,Joyside樂隊這樣介紹自己。
小站的演出記錄裡,掛的最近一場演出,還是2009年9月12號joyside樂隊在MAO LIVE HOUSE告別演出。時過境遷,“年輕幫”不再、豆瓣不再、MAO也不再了。就連樂隊在今年愚人節發的迴歸說明,都只有18條回覆。
當然,這件事還是迅速傳遍了。“分別了十年,3488天,我們回來了”
老樂隊都會面臨同樣的問題:老的風格還能適應新時代嗎?會發新歌嗎?新歌能適應新的時代嗎?
熱烈掌聲歡迎過了,迴歸專場玩過了,Joyside一直沒給出明確的答覆。
終於,直到2019年快要過完,或者說大氣一點,21世紀10年代快要過完,Joyside連發了兩首新歌,還是原來配方原來味道的《Not My Time To Die》,和一樣配方味道卻不一樣的《太空浪子》。
後者,是Joyside第一首中文歌。
但這是首從意象到篇章結構都足夠工整和流暢的歌,浪子在田字格上一筆一劃寫成的歌。
好的中文歌詞應該是什麼樣的?《太空浪子》給出了一種示範。這首歌裡沒有完整的句子,只是用一些詩化的碎片,像酒後前言不搭後語、上氣不接下氣的表白,但又帶著工整的排布和層層推進的邏輯,在太空和浪子間穿梭自如。
“生命的奇蹟”“宇宙的唯一”兩個詞其實是自帶土味的表述,但跟上後面“一往無前”“一去不返”,土味和極致浪漫得到了中和,太空浪子雖然浪,但認真。
當然為“太空浪子”這個命題加分最大的,是Joyside自己。
他們曾經代表的是最前沿的先鋒潮流,曾經是一代年輕人的偶像,但這好像並不那麼值得誇耀:那股潮流,至今也沒有成為過主流;那撥年輕人,也只是年輕人中的一小波。
他們破碎的浪漫背後,是矛盾重重的現實。
2005年,兩名德國導演來中國為北京朋克拍紀錄片,片名為《北京浪花》。除了Joyside,還有沙子、新褲子、掛盒、T9(杭蓋樂隊前身)。沙子樂隊劉冬虹的母親在鏡頭前嫻熟地用英語交流、掛盒樂隊曾經登上過美國新聞週刊封面,但他們都不是時代的寵兒。多年以後,新褲子在樂隊的夏天拿了冠軍,杭蓋早已經是中國好歌曲的冠軍,但他們也都不是時代的寵兒,不是樂壇的主流。
Joyside亦如是。而當時的德國導演,顯然最看好Joyside,把Joyside放在紀錄片封面上,甚至和樂隊簽了約,帶Joyside到歐洲巡演了近50場。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紀錄片裡,邊遠和女朋友走在破敗的街道上,和周圍其他普通的情侶比起來,他們只是顯得異類,一點也不先鋒,和周圍景色融為一體。
紀錄片記者問邊遠:在附近能買到Joyside的專輯嗎?邊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沒有,不過可能等上十年就有了。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還有2004年來北京livehouse演出的五月天。在五月天的故事裡,經常會把04年在北京無名高地的演出當做一個起點:“大多數觀眾都是衝著joyside去的。那是一隻從視覺上看起來就很朋克的樂隊,相比之下,穿著長袖長褲的五月天顯得有點“乖”,剛上臺的時候還因為不夠搖滾被喝倒彩……”
現在,兩支樂隊的境況已經不可同日而語。其實當時大家也並沒有在同一條起跑線上。2005年的一場音樂風雲榜上,Joyside的名字和五月天再次相遇。那場頒獎,仍在半地下游走的Joyside沒有拿到搖滾新人,商業上的正規軍五月天拿下了最佳樂隊和專輯。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還有他們的親密後生盤尼西林。只是變換了時代,相比之下,盤尼西林的榮光來得似乎太順利。
但所有這些,並不妨礙Joyside做自己的太空浪子。這些境遇,早已經習以為常。
Joyside未逢其時。
我們知道自己做著一些很棒的事,但未逢其時,所以一直渺小,那些支持者會在某個夜晚的演出中聚集,但散場後還是會像一滴水滴入大海,無聲無息。太空浪子並不是一個很高大偉岸的存在,也許渺小得不能再渺小,但自己知道自己的光芒。
所以他們的“一往無前”和“一去不返”,不會是無病呻吟。
這些故事也不是什麼勵志故事,或者傷感故事,只是一些太空浪子的記憶碎片。
當然,在2019年的最後48小時,把這場故事再講起,還是能賦予不一樣的意義。曾經擁有的00年代,曾經失聲的10年代,即將到來的20年代,在人為劃分出的里程中,揮手告別的同時,祝我們能迎來新的精彩。
【2020.01.05| No.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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