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沃茲殺妻滅女案,一月婚外情引發的滅門案?


懦弱與殘暴 I 克里斯·沃茲殺妻滅女案分析

本案令許多人不解。在遇到妮可前,克里斯和香安在一起的8年從未出軌,悉心照顧女兒們,對妻子言聽計從。哪怕在香安自己的Facebook上,也滿是對他的稱讚。為什麼這樣一個男人,僅僅為了一段一個多月的婚外情,就製造了一起駭人聽聞的滅門案?

為了弄清楚這個問題,2019年2月,兩名調查員前往他服刑的監獄對他做了五小時的訪談。他們告訴他,弄明白他的心理,對他們今後調查類似案子會很有幫助。克里斯在訪談中表現出懊悔,聲稱那天凌晨他和香安為了離婚後的女兒撫養權爭吵,他一時激動掐死了她。

但幾個月後,他在給傳記作者的信中卻說了截然不同的故事。他承認這是預謀殺人,並且在殺死香安前,他先悶死了兩個女兒

這讓他的動機更加費解。

這篇會從多個當事人的角度,分析這起案件是怎麼一步步發展至此的,以及案發當晚可能發生了什麼。

這類案件很極端,但它包含的人物關係卻並不罕見,甚至可能有普通人可以借鑑的人生教訓。本文目的不是替任何罪犯開脫。只有當我們更客觀、深入地瞭解罪犯的心理,才能預防此類事情的發生。

01妮可的謊言

這起案件已經塵埃落定,大家最憤怒的當然是克里斯,都不知道該罵他什麼才能配得上他罪大惡極的行為。但同時,很多網友不願意相信妮可無罪,甚至流傳謠言,妮可父親是石油公司老闆,收買了警察等等。

妮可和克里斯的關係暴露後,立刻被公司辭退,並遭到了網友的人身威脅。有人打電話給檢察官,要求追究妮可的刑事責任。檢察官說:“這不是獵巫(witch hunt)。案子結束了,三個人都是克里斯一個人殺的。”而克里斯哪怕到了2019年,也堅持妮可沒有教唆他殺人,更沒有協助他。

為什麼那麼多人揪住妮可不放呢?一部分原因是她確實對警方和媒體隱瞞了一些事。

妮可在案發第二天,囑咐克里斯把兩人之間所有的短信和通話全部刪光。這也可以理解是她擔心醜聞曝光。但克里斯留了一小部分沒刪。

當天,妮可還Google了“警察能追蹤短信嗎?”“電話公司保存短信多久?”“短信內容和短信細節有什麼不同”。

事後,警方恢復了兩人手機和電腦上的搜索歷史、通話記錄,以及克里斯保存在秘密相冊的照片,但是短信記錄和內容無法恢復。

問題一:妮可到底有多瞭解沃茲夫婦?

妮可在2018年3、4月入職現在所在的塔斯曼地球科學公司,自稱也是在那裡認識克里斯。綜合各種證詞,我認為兩人是在5月的某天,加了電話號碼,通過短信聊天。

她曾在採訪中聲稱:“我們只是剛遇到不久,我幾乎不瞭解他。”這句話一直被公眾嘲諷。

但當警察恢復了她手機上的搜索記錄後,發現她竟然早在2017年9月1日就Google了“香安·沃茲“這個名字。也就是說,比“認識”克里斯(最早2018年4月)早半年,她就知道香安了。

只要一Google香安名字,前幾條搜索結果之一必然是香安異常活躍的內容公開的Facebook賬戶。香安在2017年8月29日做了一個脖子手術。8月30日,克里斯登錄妻子的Facebook,代替香安發帖報平安。

9月1日,還在使用Facebook賬號的妮可,不太可能沒看到這一切。

妮可在2017年為什麼要搜索香安?她們之間有什麼交集?除了她沒人知道。

有記者曾拿這條記錄問檢察官是不是筆誤。對方答,不是筆誤,電腦顯示什麼,他們就記錄什麼,但妮可咬定她是在2018年才認識克里斯,他們無法解釋。

在克里斯服刑期間,有記者拿這條搜索記錄問克里斯,他也顯得十分驚訝,咕噥道:“可能香安在社區比較有名吧……”

但妮可在交往期間並沒有告訴他,“我知道你的妻子是香安”,或,“我知道你就是香安的丈夫”。

克里斯確定自己沒說過妻子的名字,也沒提過香安懷孕,他理所當然認為妮可不知道。但其實,不僅早在2017年,而且在和克里斯交往後、案發前後,妮可多次Google過香安、克里斯、克里斯父親的名字,他們的Facebook賬戶,以及他們的家庭住址。

因為這些記錄,有美國網友猜測,妮可在2017年某個場合就遇到了克里斯,迷戀他。她是個跟蹤狂,一直在網上調查這對夫婦,甚至她2018年去塔斯曼地球科學工作就是為了接近克里斯。

這想法或許有點誇張,但可以肯定得是,克里斯不如他自己以為的那般瞭解自己的情人,但妮可卻遠比他以為的更瞭解他們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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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可在案發後清空了自己的搜索記錄,隱瞞了對沃茲一家人的瞭解。她告訴媒體,她和克里斯在辦公室遇見時,他沒戴婚戒,以為他單身。兩人第一次約會時,克里斯就騙她正和妻子在辦離婚手續。她在採訪時很憤怒:“他說的一切都是謊言!”

但克里斯在獄中否認了。他在2019年2月告訴調查員,當時自己沒戴戒指是因為瘦了許多,戒指需要調整尺寸。他和妮可認識不久,妮可就要看他的手機。手機屏保是香安照片,她看見了。他還給她看手機裡兩個女兒的照片。

直到兩人關係後期,他才向妮可承諾自己會離婚。

克里斯認為妮可撒謊,是為了“保住面子”。

問題二:妮可知道香安懷孕嗎?

妮可對警方說,她在2018年關閉了Facebook等所有社交網絡賬戶,具體時間應當是在加入新公司前或者和克里斯聊天前。

一般來說,不喜歡用停用就可以了,沒有特殊原因,為什麼要費周折關閉呢?Facebook可以把現實中意想不到的陌生人聯繫起來。這讓人懷疑她突然關閉賬戶,是否想要隱藏什麼社會關係,不想被克里斯發現。

我試驗了下,如果自己沒有賬戶,幾乎看不到其他用戶發的帖子,那她為何在2018年還多次Google沃茲夫婦的Facebook呢?譬如2018年8月5日,當克里斯和香安在北卡時,身在科羅拉多州的妮可就Google了。不排除一種可能,她在註銷實名賬號後,另外註冊了一個小號用於監視

香安的Facebook是她用來推銷Thrive的陣地,她的私人生活的分享對所有人可見,所以妮可即便不加好友一樣可以看到全部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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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5月29日,香安上傳了一個視頻,關於克里斯知道自己懷孕後的反應。此後,她在Facebook上多次提到自己懷孕。很難想象妮可對香安充滿好奇,多次搜索,卻從未發現這些公開信息。

克里斯卻真的相信妮可什麼都不知道。

8月8日(案發前4天), 妮可告訴克里斯,她把兩人感情告訴了一個朋友。克里斯很緊張,擔心那個朋友會通過他的Facebook發現香安的Facebook,從而發現香安懷孕,並告訴妮可。克里斯當即把自己的Facebook賬戶關閉了。

他怎麼從沒想過,妮可也可以通過這途徑知道香安懷孕呢?想必是妮可告訴他,自己沒有Facebook賬戶,也從來不看吧。

克里斯一直想要一個男孩。在他7月31日去北卡和妻女團聚前,妮可告訴他,希望自己 “能為他生下他的第一個兒子” 。

正因為這句話,克里斯更無法接受香安肚子裡的孩子。後來他在獄中承認,他到了北卡後偷偷給香安服用大劑量止痛藥Oxycontin,試圖讓她流產。那天香安在沙發上嘔吐了一夜,克里斯都沒有走出房間關心一句。

回到北卡後,克里斯陪香安去做檢查,發現是個男孩。香安高興地拉住克里斯的手,但克里斯一臉冷漠。為了不能讓妮可失望,他必須在男孩生下來前解決這個問題。

那麼,妮可說這句話只是巧合嗎?

更可能,妮可知道了香安懷孕,擔心克里斯心軟、離不成婚,便繼續用美好的前景誘惑他,讓他相信哪怕失去香安肚子裡的孩子也沒關係,自己會給他生個兒子。

傳記作者曾問克里斯,是誰給他弄到的Oxycontin。他說這是另一個他會帶進墳墓的秘密。

當克里斯在做最後的思想鬥爭時,妮可也在發動總攻不讓克里斯逃脫。

7月24日,妮可在Google輸入:“和我有外遇的男人說他會離開他的妻子。”

8月4日,她花2個小時在網上搜索婚紗。

8月8日,她搜索 “和你的情婦結婚” 。

8月11日在和克里斯最後一次約會前,她花45分鐘搜索 “如何準備anal sex” 。(這信息一度成為很多新聞標題)

8月13日凌晨案發。

案發前,妮可在克里斯面前裝作對他的家庭一無所知,案發後,她在警察面前裝作是克里斯謊言的受害者。

但從她刪除的搜索記錄看,她很可能早就知道克里斯的婚姻幸福,有兩個女兒,妻子懷孕。她只是不顧一切地想要“得到”克里斯。

妮可曾對警察說,她相信哪怕自己不存在,這對夫妻也遲早會出事,自己只是加速了這個過程。

她說,他們最大的問題是財務危機

那麼,真的是這樣嗎?

02揮霍和破產

在一些論壇上的討論中,有美國網友認為是香安把克里斯逼到了崩潰的邊緣。那些帖子用詞刻薄,讓我一度以為是克里斯家人的馬甲。但我發現這樣的帖子下面支持的網友竟然也很多。

經濟上不負責任是香安最為人詬病的地方。

雖然香安在Facebook上表現出生活富裕、無憂無慮,但其實早在2015年6月,沃茲夫婦就曾申請科羅拉多州的破產保護令。

根據法庭記錄,他們當時的信用卡欠了上萬美元,再加上房屋貸款、汽車貸款、學生貸款、消費貸款、欠的醫療賬單、物業費、按摩費……他們總債務高達44萬8820美元。但他們當時的資產,只有一輛價值8000多的2006年福特車,一個價值1000美元的戒指,和一隻價值5美元的狗。

提出破產申請時,克里斯剛到這家石油公司工作半年,稅前年薪6萬美元出頭。而香安則是一家兒童醫院的電話接線員,時薪18元。這樣的收入遠不能支撐他們的支出——他們的房貸、車貸和其他固定支出就要4900美元。我注意到,他們還欠了梅西百貨1,547美元以及Nordstrom(美國高檔百貨公司)3,038美元,也就是說盡管負債累累,他們依然沒有停止買買買。

破產保護令通過後,法院允許他們慢慢償還房貸和車貸,並免去一些債務。香安想了個主意,讓她的爸媽搬來一同住了16個月,這樣既可以一起分擔生活費和各種開支,還可以幫忙照顧孩子,節省了請保姆的錢。

2016年1月,香安加入了Le-Vel公司推銷營養品Thrive。Le-Vel是家傳銷公司,當一個人發展的下線越多,收入也就越高。公司不提供社保和底薪,只給銷售提成。

據同事,香安在2016、2017年並沒有掙到什麼錢。但2016年她完成了一定業績後,公司獎勵她每個月800刀的購車津貼,她立刻拿津貼買了一輛新款雷克薩斯RX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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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克里斯還沒減肥)

過了幾個月,克里斯也被獎勵了購車津貼,但並沒有買車。

2017年中期,香安索性辭掉醫院接線員的工作,全身心投入到傳銷中。除了自己的賬號,香安還掌控著克里斯的Facebook,每天轉發她的五六條推銷帖。有香安朋友因不堪忍受她在Facebook上狂轟濫炸,悄悄取消了好友。

那麼沃茲夫婦在2018年的收支平衡了嗎?並沒有。

克里斯這幾年的收入沒有增長。香安積累了200多個下線(克里斯也是她的下線),2018年年收入預計在6.5萬美元至7萬美元之間。

家庭收入雖然增加了,消費也在升級。

貝拉和Cece被送去當地最貴的託兒所,一年學費2萬5000美元。

香安有一個粉色衣帽間專門用來放鞋子,另一個紫色衣帽間放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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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警察的隨身記錄儀中,他家牆上掛著一幅很大的電子畫框。妮可去過他們家,她對警察用八卦的口吻驚歎道:“那個房子裡滿是高檔東西,一看就知道標價很貴。”

案發前,沃茲一家再次徘徊在破產的邊緣了。

他們幾乎每張信用卡都刷爆了,共欠了約一萬美元,香安長期只還最低還款額,利息越滾越多。五個月前,香安不得不從克里斯的退休金中提取了一萬美元用來開銷(提前取退休金不能免稅,一般不那麼做)。案發前他們又拖欠了三個月的房貸,銀行已經發了警告信。

第三個孩子出生會讓這個家庭的經濟雪上加霜,但香安好像並不在意。

從多個證人那裡可知,香安管錢,以及替所有開銷做主。克里斯沒有兩人銀行賬戶的密碼。他的個人花費較少,也沒有自己的車,每天開公司卡車上下班。(卡車上裝有GPS,他不能開車去家和工地以外的任何地方。)他的信用卡綁定香安的手機,每一筆消費香安會立刻收到通知。

因此,有美國網友指責香安:“(克里斯)許多年來努力工作,對家庭忠誠,每天四點起床工作一整天,洗衣服、給孩子洗澡、讀睡前故事,配合轉發那些無厘頭的Thrive宣傳和Facebook上愚蠢的帖子,卻還要看著香安無節制的揮霍,沉迷於奢侈的妄想,一次次把他們的經濟狀況拖入絕境。”

香安對財務危機無動於衷,也可以看出她的性格:樂天派,總是對未來很有信心,少有憂患意識,做事往前衝,不太計較後果。

另一方面,她在社交媒體上像打了雞血一般展現“高端生活”,也是傳銷事業的需要。這就像微商的套路:“喜提航空母艦”,極力吹噓、包裝自己多麼成功,最終吸引更多的人加入。Thrive獎勵員工旅行、汽車津貼而非金錢,也是為了鼓勵員工在網上曬出來吸引眼球。據網友說,這些旅行並非完全免費,自己也得掏一部分腰包。當香安一個人頻繁去外地旅行時,很多時候是克里斯留在家裡照顧兩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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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案發前,香安想到了當年讓父母搬來合住那一招。她計劃讓自己在Thrive的同事夫婦一家三口搬來一起住,幫忙分擔房貸、水電煤,互相照顧孩子。

那麼,克里斯對於這種經濟狀態是什麼感受呢?

在殺害香安和兩個女兒那天的大清早8點多,克里斯就發消息給房產中介,委託她把房子上市出售。可見他迫不及待想甩掉這個包袱。

01突然覺醒的個人需求

香安和克里斯向外人隱瞞自己的財務狀況,畢竟這和香安想營造的成功人士的形象不符。就連香安的父母以及她那些無話不談的閨蜜都不曾知道他家缺錢。妮可也承認,克里斯從未對她說過他家“破產“過。

那妮可為什麼會說財務狀況是案件最大的導火線呢?

妮可應當調查過夫妻兩人的收入狀況(網上很容易查到),看過他家那麼多高檔商品,看到克里斯沒有自己的車,聰明的她很快猜到香安身上有什麼問題是男人們不喜歡的。她並不需要詆譭香安,只要展示自己不一樣的地方就行了。

譬如,她曾問克里斯,“如果你不是住那麼大房子,你會住什麼地方?”克里斯答,可能像農場木屋一類。她說,他倆達成共識,都喜歡“更簡單一點的生活”。這句話反襯出香安的虛榮、物質。

妮可告訴警察,她自己的經濟狀況很穩固,克里斯曾向她感嘆:他以前不知道世上還有像她這樣的女人存在。

她試圖讓警察相信:是香安的鋪張浪費激怒了克里斯,讓他殺害妻子。她的話暴露出,她或許正是從這方面下手引起克里斯對妻子的厭惡。

克里斯在監獄接受調查員探訪時,曾說過一句:“如果沒有遇到妮可,我會不會覺得我和香安的關係糟糕?很可能不會。”

克里斯過去幾年被越滾越大的債務推著前進,疲於奔命。但他習慣了服從,以為這就是自己的責任,是屬於他的人生,卻沒有深思另一種可能性。遇到妮可後,一切都不同了。妮可有意識的讓他“看見”,原來還有更適合他的、更好的生活方式存在。

如果他和妮可結婚,兩人都有穩定的工資,都量入為出,可以存下退休金,也能過上更符合自己心意的生活。

作為一名前修車工,他應當有自己渴望的車。香安拿到津貼後,立刻賣掉兩人的舊車,買了她喜歡的白色LEXUS,並在Facebook上稱之為她的車。但當克里斯拿到購車津貼後,只能放棄,因為他家養不起另一輛車。

過去,克里斯認為他的人生價值就是妻女開心。但在妮可的引導下,他才意識到個人的需求從沒有真正被滿足過。他或許會問自己:難道我工作那麼多年,不值得有一輛Q7嗎?

等到了這一刻,當他認為自己離開後會有更好的選擇時,他才發現過去那麼多年鋪張的生活方式將他和香安鎖在了一起。

他們的家庭就像一臺功能複雜、耗電量巨大的機器。香安需要克里斯穩定的工資、良好的信用分數、公司支付的醫療保險來維持機器運轉。靠她一個人,機器根本轉不起來。克里斯想從機器中逃離,只運轉一臺屬於自己的簡單小機器。但他的存電已被耗光。離婚後他要支付三個孩子的贍養費直至18歲,意味著哪怕離開,也要繼續把電力輸送給大機器。他不可能啟動自己的機器。

他覺得自己被鎖住了。實際上對於香安也是如此。他最後的舉動相當於用火藥炸了那臺機器來脫身。

所以我認為這個過程是:消費觀念不符+妮可出現→克里斯想離開→發現揮霍導致經濟鎖住,誰離不開→走入極端,想通過殺人脫身。妮可把這個過程簡化為:消費觀念不符導致殺人,是不合理的。

03弱者不再希望服從

克里斯怕離婚後一無所有,妮可也會離開他,這或許是他選擇謀殺而不是離婚的原因之一。但我認為這依然解釋不了他為何有預謀地殺害兩個女兒,為何在殺害妻女時如此憤怒。

香安的父母說,他們以前對克里斯很滿意,覺得香安再也找不到比克里斯更能照顧她的人了。香安和克里斯都曾講過一段經歷。本來香安對克里斯不是太滿意,但第三次約會時,香安的紅斑狼瘡發作,靠在克里斯的大腿上睡著了。克里斯讓她在自己腿上躺了兩個半小時沒敢動一動,香安醒來後很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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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後,克里斯也繼續扮演老好人的角色。當香安召集一群Thrive同事做客時,克里斯帶了所有孩子們在二樓玩,不打擾女人們的聚會。(當然香安也做家務,做飯,洗衣服,帶孩子。)

克里斯的母親辛迪從兩人約會開始就不高興,覺得香安配不上自己兒子(克里斯獄中訪談),並覺得香安在控制克里斯。她在一檔訪談節目中說,“克里斯在香安身邊總是很焦慮、緊張的樣子,隨時站在她身後準備聽她差遣。如果她要什麼東西,他都是跑著去的。”

辛迪稱,香安常在辛迪面前說克里斯這也不會,那也不好。一個驕傲的母親當然不願意看到兒子被其他女人這麼數落,哪怕只是玩笑話。“如果我是克里斯多夫的話,我是不會和這種人約會的。”她甚至說,這個婚姻早幾年就該結束了。

因為不喜歡香安,她和克里斯的父親、姐姐甚至都沒去參加他們的婚禮。之後香安因為覺得對自己的健康有利,要求搬到科羅拉多州,克里斯父母更覺得香安是故意要讓兒子遠離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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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安似乎對他人情緒不太敏感,總是很樂觀。2018年6月底,香安帶兩個女兒回北卡,還計劃在雙方父母家各住一半時間,但矛盾很快發生了。

由於Cece對堅果過敏,香安在去前給辛迪列了一個需要採購的食品單子,並叮囑大人們不要在Cece眼前吃堅果。但當她帶了2個女兒到達時,卻發現辛迪完全沒按照她的單子採購,家裡到處是堅果。她只能自己開車重新去超市。在她離開後,辛迪給孩子們(包括克里斯姐姐的孩子們)吃冰激凌,卻偏偏又是堅果冰激凌。Cece吃不到,大發脾氣。辛迪告訴她:“是你媽不讓你吃。”

香安回來後得知這一切,和辛迪吵了一架。辛迪說,她這麼做,是為了給Cece一個教訓:她不能總是得到她想要的(感覺這話是說給香安聽的)。

香安生氣地帶了兩個孩子離開,再也沒去住過。

在《長子型、次子型、付出型、索取型的由來》,我曾寫過一句話,如果你的丈夫很軟弱、聽話,那麼恭喜你,你很可能會被附送一個強勢的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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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的父母)

辛迪在採訪中說起香安的婚禮:“我們都沒去參加,因為我和她處不好。”很可能,在家中她的丈夫、兒子、女兒都聽命於她。當香安和辛迪因為堅果吵架後,經常給香安的孩子視頻點讚的爺爺羅尼突然在Facebook上拉黑了香安,並且缺席了Cece的生日會。

辛迪的脾氣在克里斯案開庭時就顯露出來。當著悲痛欲絕的香安父母的面,她讀了一封給克里斯的信,有一半時間在告訴克里斯自己多麼愛他。她甚至說,她已經原諒他。(在這種場合,她似乎不是那個有資格說原諒兇手的人。)

在採訪中,當主持人問她擔不擔心兒子判死刑時,她說一點都不擔心,現在死刑排隊可能到老死都輪不上。說到這,她甚至惡意揣測香安家人的善良。檢察官曾說過,香安家人不希望有更多的死亡了,阻止他提出死刑訴求。但辛迪卻暗示:他們很虛偽,明知克里斯即便判死刑也死不了。

克里斯的母親是一個態度強硬、總是擺出對抗姿態、說話不友好的女性。她不按照香安的單子購買,故意喂孩子們堅果冰激凌,或許也是出於一種對抗心理:“別以為我會像我兒子一樣被你使喚。”

在這場婆媳大戰中,克里斯只能兩頭打圓場。此前,他一直都選擇站在香安這邊,但他的內心是什麼感受呢?

和妮可暫別的克里斯到了北卡後,聽說了堅果一事。他一想到自己父母以後再也見不到兩個孫女,便很難過。他向香安抱怨,她這麼做如同在他和父親之間插了一把匕首。(我認為他沒提母親,是怕激化矛盾。他和父親感情格外深,香安也知道這一點,他希望能以此讓香安心軟。)

但他的抱怨卻讓香安徹底爆發。8月4日,攢了幾周怨氣的香安突然給他發了數條極長的短信,情緒激動地控訴他和他的父母。香安稱自己在“保護女兒不受惡毒的人傷害”,稱婆婆是個“邪惡的人”,譴責克里斯維護自己的父母,這幾周對待她像對待垃圾和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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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收到暴風驟雨般的短信後,克里斯過了兩個小時才回復。他沒有爭辯,而是跟她道歉,表示他媽把一切都大大搞砸了,強調自己很愛孩子。但這沒能平復香安的怒火。她繼續責怪他父母,強調自己在保護女兒們。克里斯回:“是的,你保護了我們的女兒,我為此無比(一百萬的一百萬倍)感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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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5日,香安依然在怒斥克里斯的父母,並禁止克里斯帶女兒們見爺爺奶奶。當天晚上,克里斯突然提出自己和香安不再合拍了。

是的,這一次已經不再是香安和辛迪之間的戰爭。另一個女人站在了天秤上。

妮可的加碼或許使得克里斯想要徹底放棄香安,讓自己從妻子和原生家庭的矛盾中解脫出來。

他在那天后獨自去見父母時,也告訴他們,他打算離婚。他應該知道,這個消息至少能讓他媽高興。正如辛迪在採訪中說,她聽到兒子這個打算時,感覺“他終於見到了光亮”。

04尊嚴和雄風

克里斯在2019年對傳記作者說,他從妮可那裡得到了從未有人給過他的“尊重”。

據妮可回憶,克里斯告訴她,香安不願意聽他的意見。香安會在孩子面前罵他,而孩子們也會鸚鵡學舌。有次他想向香安要什麼東西,香安叫他閉嘴,說他什麼都不懂。而孩子們也開始對他重複這兩句話。他覺得很傷心,正是那時候他想過要和她分開。(Discovery576)

香安經常在Facebook上稱讚丈夫,但主要內容是讚美他有多麼愛孩子,多麼愛妻子,多麼為家庭付出……潛臺詞是我是一個幸運的女人,一個有魅力的女人。香安用盡力氣想要獲得其他女人羨慕。(通常來說,男性更喜歡的讚美方式,是能夠讓其他男性羨慕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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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裡,香安可能確實不如在網上呈現的那般顧及克里斯的感受。她在斥責他父母的短信中寫道:她(作為女人)都比克里斯更有種來保護他不被他父母欺負,她希望克里斯也有種來保護他自己的家人(香安和兩個女兒)。

“有種“的原詞是balls(蛋蛋)。“沒種“等於說男人沒有雄性氣概,不像男人。

香安希望丈夫 “有種”對抗自己的母親,辛迪則希望兒子“有種”反抗自己的老婆……夾在中間的克里斯內心必然飽受煎熬。不同的男性接受這句話程度不一樣,一個本身就自卑、敏感,擔心自己雄性不夠的男人,會更介意。

其實看到這裡,大家應該清楚一個連鎖的因果關係了。

克里斯從小就很“安靜”,從不挑起事端,沒和人打架過,甚至在青春期都沒有叛逆過。同時,他和他人交往時不太自信(傳記作者曾問他為何不看她眼睛,他說他一向如此),性格懦弱,遇到矛盾從不與人爭執,而是選擇服從……

當辛迪恨鐵不成鋼時,卻沒意識到這樣的克里斯正是被她訓練出來的。

從案發前後的表現看,辛迪是個驕傲的女性,覺得自己兒子什麼都好。很可能從克里斯小時候起,她就在外人面前極力維護他,遇到矛盾替他出面解決;但在母子之間呢,為了教養出一個和她相處起來最舒服的兒子,辛迪又懂得如何操控兒子,讓他服從自己的所有安排。

於是,一個懦弱無能、性格被動、自卑又自戀的克里斯誕生了。習慣了做母親傀儡的他,一旦在成年後進入婚戀關係,就會自動進入這種服從模式。他會不自覺地被強勢的女性吸引。哪怕剛開始兩人關係相對平等,在下意識的互動下,平等關係也會逐漸變成女強男弱。(儘管他的意識層面未必期待如此)

調查員在去監獄看他時,問了一句話:“看上去你似乎更容易被強勢的女性吸引?”克里斯含糊地回答:“看上去這樣是因為我更內向。我是很隨意的性格。香安通常做所有的決定。”

他們剛認識時,他是修車師傅,身材微胖,唯唯諾諾,站在開朗、熱情、漂亮的香安身旁,像個跟班。他只能靠自己的誠意(而不是魅力)打動她。香安完全掌握主動權,很享受一個男人崇拜自己、對自己唯命是從的感覺。香安不時會用Facebook上的讚美來給他的人生價值定性:為妻女付出就是你的人生意義。

雖然這些年想必辛迪沒少在背後嘮叨:克里斯多夫,你應該像個男人,你不能再被那個女人操控了,她在剝削你,她看不起你……但沒有用。躲在香安身後,就是克里斯的舒適區。

香安和辛迪一樣,意識不到自己的強勢,她把克里斯的逆來順受視作兩人性格合拍。她直到被殺害前一天,才開始反省。

那天,一直試圖掙脫的克里斯突然對她說:“什麼時候你能讓我獨立做一件事?比如掛牆上的畫,而不用告訴我該掛在哪兒。”

克里斯的話讓香安震驚了。她一直以為他喜歡那樣。在8月12日給朋友的短信中,她寫道:“他從不和我爭吵,我說什麼,他都說好。他和我都知道,我做事有自己的方法,但我不知道他作為一個男人感覺怎麼樣,會不會受困擾……我確實看不起他了,沒意識到他們是他的父母。我告訴他要有種保護他的家人。克里斯一直很順從(submissive)。”

常年夾在兩個女人中間的克里斯,為什麼突然變了?

一方面是因為堅果問題,導致辛迪和香安的矛盾激化了,甚至鬧到克里斯父母拉黑香安,香安再也不讓爺爺奶奶看孫女。克里斯很痛苦,但他在面對香安時,卻始終硬氣不起來,連替父母辯解的勇氣都沒有,只能帶著滿腔怨氣繼續道歉、謳歌香安。

更重要的是,他們婚姻中又出現了手段更高明,更懂得操控人心的妮可。

辛迪過去很得意自己有個聽話的兒子,卻沒想過正因為兒子沒主見,所以他很容易被妻子影響。香安過去很得意有個順從的丈夫,卻沒想到正因為他軟弱,所以他也很容易被情人操控。

克里斯對傳記作者說,當他和妮可在一起時,他感覺她們的關係是“平等的”,自己更有主導權。妮可經常會拿一些事問他意見如何。所以他認為,她非常尊重他。

更重要的是,他就像一隻在雌性動物面前想展現力量求交配的雄猩猩,希望成為配偶眼中有骨氣、有霸氣的男人。妮可讓他自我感覺良好,他想保持妮可眼中自己的高大形象,非常擔心她會和香安一樣覺得他沒種。

克里斯·沃茲殺妻滅女案,一月婚外情引發的滅門案?


當香安罵他沒種保護她和兩個女兒時,自卑的克里斯或許在想:“有種的我會是什麼樣子的?掐住你脖子讓你閉嘴?站出來為自己的母親辯護?不辜負妮可的期望?”

表面看,他殺害妻女是為了追求和妮可“全新的開始”。但本質上,他殺害妻女是要告別那個軟蛋克里斯。他認為要真正硬氣起來,必須徹底擺脫香安和兩個會叫他“閉嘴“、不尊重他的女兒。

這種意識當然是完全錯誤的。

當他認為只有毀滅妻子才能讓自己像個男人,其實更反映出了他骨子裡的軟弱,以及愚蠢。

05被妮可下蠱了?

我再簡單回顧下這三人的感情經歷。

根據克里斯獄中自述,他從小靦腆,性格被動,在妮可之前,從沒其他女人主動追求他,所以美國人戀愛最活躍的整個高中,他都沒談過戀愛。

香安在年輕時曾有一段維持了三、四年的婚姻。她在高中時認識了在讀法學院的前夫。兩人婚後感情出現問題,當時在輪胎店當店鋪經理的香安把所有力氣花在工作上,儘管律師努力挽留,香安執意在2008年離婚。

香安是那種熱情,有野心,總是很有幹勁的人,也很有自己的主見。她的朋友很多,和所有人相處融洽。而克里斯則相反,內向、沉默、隨大流。

2010年,經過克里斯一個親戚的撮合,香安和克里斯加了Facebook好友。克里斯在獄中回憶,除了他母親一直對香安不滿意外,兩人感情一直都很好。

2017年克里斯開始用Thrive的減肥產品,並鍛鍊身體,減重幾十磅,也從臃腫普通的外形變得英俊強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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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每天背上都會貼兩片Thrive的產品,並喝配套的保健品。他每天12點睡,早上4點起床,似乎從來不需要更多的睡眠。克里斯在Facebook推銷產品時也說過,貼了那膏藥後,他的運動手錶顯示他的心率持續很高,彷彿一直在運動。

因此,也有人懷疑是不是Thrive這種產品含有什麼藥物成分會改變人的心智。

在香安的打造下,克里斯成為女性心目中的理想丈夫:體格完美,照顧家庭,寵妻狂魔。日常曬丈夫是香安Facebook的一大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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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是個小說,情節可能是這樣的:2017年8月的一天,一個叫妮可的單身女子和香安因為瑣事譬如搶醫院停車位發生了激烈爭執。報復心強的妮可在知道香安名字後上網搜索,找到了香安和她的丈夫的信息,發現克里斯的工作和她的專業有一定關聯。她申請那個工作,接近克里斯,只為了通過搶走香安最得意的東西,卻沒想到克里斯為她瘋狂到殺人的地步。

好吧,這或許太戲劇性了。妮可在8月的搜索記錄顯示出她確實動了和克里斯結婚的念頭,而不僅僅是作為報復香安的手段。

也或許,2017年某天,妮可聽人說起過那個有名的香安,便好奇搜索了一下,看到了香安的“完美丈夫”克里斯。她看到了香安擁有的一切,心生嫉妒。幾個月後,她去新公司上班,在一群工人中認出了克里斯。這不是那個香安的丈夫嗎?

女人之間的好勝心讓她在克里斯面前刻意施展魅力。照克里斯的說法,最開始是妮可更主動。

當妮可問克里斯以前出軌過嗎?他回答:“從沒有,或許因為你不一樣。”

香安越高調地向丈夫示愛,妮可或許就越得意,連這樣忠誠的男人都臣服於她的魅力,為她破例。一些女性對男性的征服欲並不是來自獲得他的愛本身,而是來自於同性之間的攀比——她用一個男人對自己的迷戀來證明自己比他的前女友/女友/妻子優秀。

克里斯說,當他們開始發消息時,他從未想過兩人之間會真的發生點什麼。我猜這是真的。過去那麼多年他在戀愛市場上不受待見,現在只是剛剛把身材練好,又怎麼敢妄想一個漂亮的單身女性會主動喜歡他?

因自卑而沒賊心和潔身自好是兩回事。香安6月27日一離開,兩人立刻粘在一起。

妮可說7月4日是一個轉折點。那天是美國國慶假日,克里斯因為前晚睡在妮可家,錯過了身在北卡的香安在早上打來的10個電話。克里斯急忙穿好衣服,想趕回家和香安視頻。妮可不放他走。克里斯害怕香安生氣,最終還是走了。

克里斯離開後,妮可追到了他家。這是她第一次去他們家。她看見了他們房子裡那些高檔用品,對克里斯大發脾氣,責怪克里斯永遠把妻子放第一位,把她放在第二位。雖然兩人剛開始沒多久,但她已經表現出強烈的佔有慾和攀比心。

克里斯安撫了很久才讓她平息怒火。妮可賭氣說當天不要再聯繫,便獨自去看了球賽。可到了晚上,她又給克里斯打電話,讓他過去,於是克里斯又去了她家。

當香安抱怨他老不接電話、不回消息時,克里斯在那一個月幾乎每天都睡在妮可家。他忙著在網上搜索“維多利亞的秘密”,阿根廷紅酒,本州最好的啤酒,附近的國家公園……

他難得獨處時看到妻女的照片,會問自己到底在幹什麼,但只要和妮可在一起,就什麼都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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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到了後來,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不記得自己以前的樣子,不知道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他自稱感覺像被一個韁繩套住了脖子,用力把他拖走了。

他的這段話導致媒體一些評論:克里斯暗示自己被施了巫術(還有說他被催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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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術當然是不存在的。其實這很好理解,對於經歷貧乏又沒主見的克里斯,妮可給出的誘惑實在太大了。

一方面是新鮮的性吸引。當克里斯在北卡時,她不停給他發裸照或內衣照,哪怕8月13日案發後,她還給克里斯發了最後一張裸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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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她那熾熱主動的感情,讓克里斯感覺自己很有魅力,而不是那個只會靠2.5個小時一動不動來打動女性的“傻帽”。

最後,妮可向克里斯勾勒的美好前景正是投其所好——她的收支平衡、財務穩定,他不用再遭受一次破產的屈辱,兩人的生活方式也接近,都喜歡戶外運動,而不是那些衣服鞋子。

克里斯從未受過這般待遇,一切如同做夢一般完美。他就像一顆小鐵釘,被一塊巨大的磁鐵牢牢吸住。他在賀卡上寫下想和她共度餘生。

但妮可真的決定了和克里斯在一起嗎?未必。她事後對警察說,克里斯對她說了很多“我愛你”,她只說過一兩次。她說,她並不確定要和克里斯結婚,因為她想建立自己全新的生活,但克里斯已經有兩個女兒了。

這是她第一次表露,兩個女孩會成為她和克里斯生活的障礙。

雖然她說自己在克里斯面前從未說過對兩個女孩不滿意,但她真的沒有流露過嗎?她的一喜一怒都操控著克里斯的情緒,他體會不到嗎?

顯然妮可很擅長欲擒故縱。克里斯在7月31日去和妻女團聚時,她反覆對他說:“你為什麼不修復和你老婆的關係?”“你為什麼不和她再試試?”他只能回答,他試了,是香安不想和好。同時,妮可卻因克里斯沒及時打電話而發火:“你是不是和她在一起,所以不敢給我打電話?”

她嘴上說的那些反話,其實是在給克里斯變相施壓:你們和好吧(我和你就完了)。她吃準了克里斯在此時已經沉迷,不願意放棄她,二選一時會有利於她。

那麼,她會不會也用同樣手段,用種種情緒上的變化(而非語言),讓克里斯意識到:如果他帶了兩個女兒,她不願意和他一起生活呢?

這起案件讓我想起安徽宿州的特大滅門案。朱大鵬生了兩個女兒,一直覺得在村子裡抬不起頭。他的情人和她丈夫生了兒子,她投其所好地讓朱大鵬相信,她有個秘訣可以只生兒子。朱大鵬因此特別“愛“她。

但其實情人並不想和丈夫離婚、和朱大鵬結婚。當朱大鵬想和她結婚生兒子時,她藉口道:“你有這麼愛你的老婆女兒,我怎麼能和你在一起?”自私、愚蠢的朱大鵬為了向情人表忠心,把兩個女兒和妻子先後殺掉。

當然,他殺妻女時不會告訴自己是為了生兒子,那樣他自己過不了道德這一關,狠不下心。他必須先找到妻女的錯,激發自己的憤怒。他找的藉口是,妻子常年和他父親偷情,大女兒是他倆生的。(後DNA檢驗否定)

克里斯也同樣。他被巨大的誘惑牽引,但沒法赤裸裸地告訴自己,我是為了和新歡過好日子才殺害妻女。他必須找到一個憤怒爆發點,才能讓自己有“力量“去完成這個邪惡的挑戰。

06憤怒的火藥桶

我曾寫過一篇文章討論憤怒《在傷害自己前,先做這三件事——評楊寶德被女博導奴役》。有些人,特別是會操控人心那類人(譬如寄居蟹人格),特別擅長使用憤怒。只要不符合他們的利益、心意,他們可以一秒變臉。但一旦目的達成,立刻可以撤回憤怒。這些人是情緒的主人,雖然我非常厭惡用情緒操控去達到任何目的的人。

相反很多人缺少發怒的力量,多半是因為他們童年時父母比較強勢,會壓制他們的憤怒。所以在兒童早教中,當孩子發脾氣哭鬧時,大人不應該禁止TA發怒,而應教TA識別自己的憤怒,並用合理的方式表達。

若沒能力表達憤怒,積攢到某一天,可能變成失控的狂怒,對自己和對周圍人事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這是情緒的奴隸。

克里斯在這方面很無能,他根本不懂如何討價還價,如何爭取自己的利益,如何表達憤怒,所以他一直都在潛意識裡積攢他的火藥桶。為什麼說是潛意識?因為他的意識層面知道,自己就算生氣也改變不了什麼,如果帶著恨意生活只是徒增痛苦,所以這些怨氣就會慢慢收集到潛意識中。

如果沒有遇到明火,這個桶還是安全的。但妮可是那根擦燃了的火柴。

為什麼那隻憤怒地火藥桶爆炸威力那麼大,竟然讓他製造了滅門案?

一方面是長年積累,除了香安,裡面的火藥還有他母親辛迪和其他人的貢獻,他們都讓他在內心深處覺得自己不被尊重,缺乏男子氣概;另一方面,他特別需要火藥桶在這一刻被引爆,這是他逃避困境的一種極端方式。

妮可的威逼利誘,讓他鼓起勇氣對香安提出“分開”。當香安大為震驚,追問他是不是要離婚時,他卻又膽怯了,說暫時不想離婚。他越是在現實中無法真實的表達自己的訴求,他就越恨自己,越厭惡香安。

香安不願放手,用各種措施想挽回這段婚姻。克里斯無奈只能答應她的要求:讀婚姻指導的書,等她出差回來後公佈孩子性別,共度二人世界修復關係……他因此得到片刻的喘息。

而那一邊,妮可告訴他,鑑於他要離婚了,她已經把他們關係告訴了朋友,不再給他回頭路。他聽說後立刻註銷了Facebook和Instagram。他父親問他為什麼這麼做,他答:“解放我自己”。

克里斯就像進入了一條狹窄的巷子,背後是步步緊逼的妮可,前面是香安在等著他。兩個女人他都很怕。他若真有勇氣告訴香安真相倒也罷了,但他還是改不掉八年來服從的習慣。他被困在了自己的怯懦無能所構建的高牆內。

對於他這種性格和狀態來說,殺掉妻女反倒成了一條逃避困境的“捷徑”。

克里斯要讓自己有爆發力去清除障礙,就必須煽動自己的情緒,讓自己憤怒。他必須找到她們做錯的地方,以此迷惑自己的內心,合理化自己的行為。

所以,他主動向妮可傾訴,妻子和兩個女兒都不尊重他,讓他傷心。所以,他會在案發前一天質問香安,她何時能讓他自己做主掛一幅畫?

他並不是在和她協商,並不是在給香安改進的機會,他只是試圖通過說出理由,來合理化接下來將要爆發的憤怒。

他鉚足了勁,終於可以做一個有雄風的男人,把阻礙他獲得自由和幸福的人毀滅。當他掐死那個他平日裡很怕的女人時,他只有憑著一腔憤怒才能下手。

這就可以理解,為什麼當他發現兩個女兒竟然又甦醒了會那麼的生氣。就像魔鬼交給他一個艱鉅的任務,他好不容易一鼓作氣完成了,以為可以贏得獎賞,卻在這時發現前面設置了更多的挑戰。

他感到一種被老天捉弄的挫折感。那時他已經不能回頭,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克服困難、完成它。

他在殺完人後一邊開車一邊聽了Metallica樂隊的一首歌“Battery”,他還特意在手機上查了那首歌的歌詞。部分歌詞如下:

BatteryMetallica - The Metallica Colle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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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shing out the action
Returning a reaction
Weak are ripped and torn away
Hypnotizing power
Crushing all that cower
Battery is here to stay

Smashing through the boundaries
Lunacy has found me
Cannot stop the battery

Pounding out aggression
Turns into obsession
Cannot kill the battery

Cannot kill the family
Battery is found in me

07當晚發生了什麼?

8月11日(案發前2天),克里斯帶妮可出去約會時不再像往常那樣使用公司預付卡,而是用了信用卡支付。遠在亞利桑那州的香安的手機上立刻收到了一條餐廳消費提醒:$60。

警覺的香安馬上發消息問克里斯吃了什麼。即便此時已經破罐破摔、決心了要殺人的克里斯,依然沒有對她的短信置之不理。而是回覆:他和同事在一起,點了啤酒和三文魚。將信將疑的香安和她的閨蜜們登陸那家餐廳的網站,發現三文魚並沒有那麼貴。那是不是他請男同事喝啤酒呢?她們加了半天,發現金額也不對。

8月11日約會後,妮可花了許多時間搜索克里斯、香安,克里斯父親的名字,以及他們家的房子地址。

8月12日晚上,案發前幾個小時,克里斯給妮可打了1個小時51分鐘的電話,從晚上9:28,一直打到晚上11:19。

這時間差不多和香安原定的航班時間重合(9:45pm-11:25pm)。

也就是說,克里斯算準了香安差不多登機後開始給妮可打電話,一直打到香安差不多下飛機才掛。

但其實香安的飛機晚點了,她給克里斯發了消息。克里斯直到和妮可打完電話才回復:“天,我剛在沙發上睡著了。你到家會很晚了。”

在動手前幾小時,克里斯和妮可打了近2個小時電話,究竟說了什麼?

由於兩人都把這通時間點關鍵的電話刪除,導致有人懷疑妮可教唆克里斯犯罪或者在商量殺人計劃。

我個人認為妮可不太可能讓克里斯殺人,鬧出命案對她沒有任何好處。而且如果這是兩個腦袋精心謀劃的話,想必不會留下那麼多漏洞。她更可能是在那通電話中最後施壓並用前景誘惑,讓克里斯離開妻女三人。

可是,克里斯有勇氣殺掉所有家人,卻沒勇氣離開。

2019年,調查員找克里斯訪談。克里斯說,香安當天凌晨2點出差回到家,兩人還做了愛。早上5點多他起床後,和香安談起離婚一事。香安很憤怒,說她知道他一定外面有其他女人了,並警告他,以後再也別想見到兩個女兒。他一生氣就掐死了香安。

幾個月後,他對傳記作者改變了說辭。他先殺害了兩個女兒,才回到床上和香安爭吵、殺人。香安完全沒反抗,只是用充滿血的眼睛瞪著他死去。

我認為他還是在說謊,他和香安在那個早晨並沒有發生爭執,香安被掐住脖子時正處於睡夢中,等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

首先,克里斯既然已經下決心殺人,也已經殺害了兩個女兒,此刻爭執還有什麼意義?爭吵反而可能驚醒鄰里,殺人失敗。其次,法醫發現香安沒有任何防禦傷,克里斯身上也沒有傷。香安父親說,香安鬥志頑強,雙腿格外有力,如果是醒著的且處於爭吵中的話,她一定會掙扎反抗。

為什麼克里斯哪怕承認預謀,也要加入爭吵的情節?因為他不願意面對一個事實:真實的他懦弱到根本沒有膽量和香安吵架。

那個吵架的畫面和內容都是他在腦海中反覆想象的。

香安在給閨蜜的短信中說,若真的離婚,她會為兩個孩子的全部撫養權奮戰到底。閨蜜們也讓她一定要把房子拿到手。她們都在說:Fuck hi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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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安是個鬥士。克里斯比誰都清楚這一點。他不敢在短信中說出離婚二字,是因為他知道,萬一真的和香安決裂、站到了她的對立面,他會經歷一場可怕的戰鬥。懦弱的他光是想象爭吵的畫面就足以害怕。

趁香安在睡夢中掐住她的脖子,是最懦弱、最卑鄙的一種逃避方式。

從克里斯和佔有慾極強又好勝的妮可偷情開始,這場悲劇就不可避免,不存在偶然性。哪怕動手前的他能聽到一個聲音提醒:殺了妻女你會失去一切,坐一輩子牢,被世人唾棄……我相信,他還是會那麼做,因為對於這個性格、這個心理、走到這一步的他來說,別無選擇。

懦夫都是如此,他們總是被動的被各種人、事牽扯著,推進了某個計劃之外的困境中,又總是為了逃避眼前的困難,把更大的麻煩留到後面。

在殺人那一刻,焦頭爛額的克里斯的“首要任務”是緩解妮可的逼迫,並回避和香安的戰鬥。自私、懦弱至骨髓裡的他,沒有能力衝過遊戲中的關卡,選擇拔掉了電腦的電源。

克里斯認為,作案時他不是平日裡的自己。但我認為這正是那個真正的克里斯。懦弱和殘暴總是共存。他以為暴力可以像歌詞中那樣把軟弱撕碎,把膽怯粉碎?恰恰相反。

用暴力解決問題,證明他沒有勇氣承擔出軌的責任和承受離婚的後果,他甚至沒有膽量誠實地面對自己的慾望、承認自己的自私和卑劣。

所以香安說他沒有balls,並沒有冤枉他。


克里斯·沃茲殺妻滅女案,一月婚外情引發的滅門案?

(香安的父親和兄弟在法庭上)

08終結

在案發四天後,妮可在網上搜索Amber Frey(另一起著名殺妻案中的情人)的一本曝婚外情內幕的書賺多少錢,以及現在身價多少。

如果克里斯真的和妮可在一起了,我相信妮可很快會看到他究竟有懦弱而嫌棄他。兩人的關係會更快地進入強弱模式。

妮可更可能並不愛他,只是太想贏另一個女人。一旦香安不存在,克里斯也不再有價值。

妮可時常表現得很自信。譬如她對警察說,克里斯很愛自己,只要自己在他身邊,去哪兒他都開心。現在他不能和自己說話,一定挺難過的。

但克里斯在8月15日被捕後,妮可從沒看過他或接聽他的電話。

克里斯說希望自己哪怕有一次機會,可以對妮可說句“對不起”。傳記作者問他是否還愛她,他說:“我曾覺得這份愛是真的。”

妮可對警察說,她相信不管自己有沒有和克里斯交往,他都會殺人。若不是殺妻女,那殺的或許是某個同事或是她。她暗示克里斯骨子裡是暴力的兇手。

克里斯大概不會想到,妮可為了撇清自己的那部分責任,會如此描述他。

我不認為殺妻滅女是必然會發生的。母子關係、夫妻關係、婆媳關係往木桶裡加的火藥,以及那根在火藥桶旁點燃的火柴,缺一不可。

更關鍵的,是那隻一直無意識往肚子裡積攢火藥的木桶本身。這是一個可悲、可鄙又迷茫的靈魂,他甚至沒弄明白:“我是什麼樣的人?我到底想要什麼?”

克里斯在科羅拉多州的牢裡被獄友欺負,他們叫他去死。他說自己信了基督教,希望能有機會出獄當一個牧師。他收到很多求愛信,包括一個科羅拉多州女人給他寄來比基尼照片,但他說不打算再愛別人。

克里斯說他很懊悔,如果這一切沒有發生,他現在是兩個可愛的女孩和一個小男孩的父親,還有一個漂亮的妻子……沒有如果。

在獄中悔恨一輩子,每天面對自己卑鄙可憐的靈魂,懊惱自己的罪行,每天一閉上眼就會聽到貝拉的聲音“爸爸,不要!”,也算人間地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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