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疫情期的長輩要出門

“他們是他們,我沒事的。”

過去的一個月裡,當我反覆勸阻家裡的長輩出門時,我的父親和其他長輩也反覆地用這句話來反駁我,甚至連渾不在意地擺擺手的神態都如出一轍。


讓我尤為無法理解的是,這幾個說出門沒事的長輩,同時也是每天在微信裡持續給我轉發各種疫情嚴峻的新聞消息的人。他們給了我一種感覺:不用我開口,他們已經對這次疫情非常恐慌了。

我是完全沒有想到,為了阻止這些天天看新聞的人出門,竟然還需要磨破嘴皮子。


一個月以來每天遞增的數字不能阻止他們,網絡上流傳的無數個家庭的悲劇不能阻止他們。

他們在手機上不斷轉發激增的數字和生死悲劇,同時又覺得現實中出門不會有任何問題。

於是神奇的一幕反覆出現:我用他們發給我的新聞,作為勸說他們不要出門的理由。


黑格爾說,“歷史給人的唯一教訓,就是人們從未在歷史中吸取任何教訓”。

最近我發覺,這句話還是高估了人這種生物。


歷史就是一個不斷重複錯誤的循環。反思史書上的教訓,對於人來說好像過於困難,人們覺得那些事太遙遠了。

​可是同一個時代的教訓也沒有得到關注。這一個月的很多新聞告訴我們,反思十七年前的教訓,​我們同樣做不到。​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疫情期的長輩要出門

人類著實不是一個能反思教訓的物種。

看看最近出門聚集的人潮就能明白,連此時此刻正在發生的、關於生死大事的教訓,人都能選擇性地無視掉它。

新冠疫情不是什麼文字記載的歷史。那些感染和死亡的數字每一天依然停留在新聞上,每一個數字背後都是一個鮮活的人。


這教訓在最近的一個月,在此時此刻還在不停地發生,可那麼多人依然寧願自己冒著生命危險,讓別人冒著生命危險,給滿負荷運轉的一線醫護再增加一些負擔——只為了出門散個步,喝口茶,到景區曬個太陽。

以史為鑑就不用提了。

對於很大比例的人來說,他們甚至無法從此刻的、身邊的、活生生的現實案例中,學到任何東西。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疫情期的長輩要出門


鑑於最近非要出門的都是中老年一輩的人,這就解釋了我很長時間的迷惑。

比如我一直不理解逼婚這件事。


很多逼婚的父母其實還是希望孩子能過得快樂的,但他們明明看見過很多不幸的婚姻,甚至他們自己本身就在不幸的婚姻裡,但他們還是逼孩子結婚。

其中最分裂的一幕就是,三姑六婆聚會的時候一邊抱怨自家老公有多糟心,一邊勸年輕的小姑娘趕快找個男人。

還有很多太過常見的例子,比如一邊抱怨自己養大孩子多麼辛苦多麼不快樂,一邊卻逼著年輕人生孩子的,比如一輩子呆在小鎮裡,一邊抱怨掙不到錢一邊不許孩子去大城市的。


而且越是這樣的人,態度觀念反而越固執。

​就連自己的人生教訓,都無法讓他們對自己產生哪怕一點猶疑。


所以我們只能再一次降低對人的預期,降低到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裡。

人不但無法吸取就發生在當下現實中的教訓,甚至連發生在自己本人身上的教訓,都不能讓人醒悟。


這就很麻煩了。

因為當我們想要改變一個人固有觀念的時候,我們最常使用的辦法,就是舉出一個真實的教訓——但人們會選擇性地,無視掉和自己的價值觀相背離的事實。


無論你說出幾個買保健品被騙錢的老太太,家裡的老太太還是會買保健品。

無論你舉出多少個炒股傾家蕩產的中年人,也攔不住家裡的長輩往股市投錢。.

無論你指著電視上的患者人數重複多少次,該出門扎堆聊天的人一樣會出門聊天。


所以說服這件事,尤其是說服上一輩人才會那麼困難,是因為他們竟然可以做到無視所有真實發生的血淋淋的教訓。

無論你舉出多少例子,無論新聞裡感染人數是一萬人還是七萬人,他們都可以說:


“他們是他們,我沒事的。”


就彷彿這個世界上發生的所有事,都是故事裡虛構出來的,和自己真實的生活毫無關係。

就彷彿他們走出門遇到的人群,和他們自己轉發的新聞裡說危險的人群,來自互不相干的兩個星球。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疫情期的長輩要出門

按照他們的思維方式,世界上是沒有任何一個教訓值得反思的,因為那都是“別人的事”,並不能證明“我錯了”。

別人出門被傳染了,但我不會有事,就是這麼自信,沒有為什麼。


認識到這樣一種思維方式,就可以理解平時兩代人的爭執中長輩們的反應了。

他們連他人的生死教訓都視而不見,難道還奢望他們會因為幾個“別人的”不幸婚姻或者搞砸了的人生就反思自己?

他們不會的,就像“他們是他們,我沒事的”一樣,對於這類情況,他們也有無需思考的標準化臺詞——“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


這就是他們的另一種邏輯——只要錯的人夠多,就不能說是教訓。


2月20號,四川廣元市民卸口罩扎堆喝茶。

2月23日,5000人湧向西湖斷橋。

2月23日,江西武功山遊客爆滿。


在溝通交流的時候,我們至少得假設,對方至少是一個能夠理性思考的成年人。

每一個人山人海的地方都告訴我們,這個假設,不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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