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監獄》,罪犯也是人啊

前前後後、斷斷續續地看完了美劇《女子監獄》,大概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本劇一共七季,每季13集,平均每集52分鐘左右,所以全劇時長約80小時。看著80小時,可能覺得並不長,也就三天多點的時間,努把力其實可以一個星期就看完。然而實際上,看劇要跟著劇情走,有的劇情還挺燒腦,於是會感到累,因而一個星期看完只能是為了寫影評的專業人士了——因為這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工作。《女子監獄》也讓我解鎖了一個看劇技能:倍速播放。在這之前,我對於高分影視劇都持有“不倍速正常看”的態度,認為倍速播放會改變觀影感受——情節節奏、演員演技、畫面氛圍等,但是我終於發現自己唯一看得懂的只有基本劇情,對於劇中暗含的隱喻、諷刺之類,一竅不通,索性破罐子破摔——開倍速趕緊刷完吧。所以真實的看劇耗時,應該是六十多個小時。《女子監獄》每一季的評分都不錯,拿它開我倍速播放的第一刀,實在對不住了。但有一點我可以為自己辯解:劇集一般都偏長偏多,情節相對緩和(就拿《女子監獄》來說,前六季都是最後一集的最後幾分鐘才是高潮。第七季最後一集沒有高能,一是結尾不太需要高潮反轉,二是我已經猜到了結尾是什麼),所以除了集數少、信息高度濃縮如同電影的劇(比如《真探》),其餘的劇都含有冗長繁瑣的部分,因此開一開倍速彷彿也不是很對不起製作人們。當然啦,開不開倍速,各做選擇各取所需,不用搞得如此嚴肅謹慎。對高分劇來說開不開倍速是一個需要猶豫的決定,對於低分劇就沒有這種為你猶豫的待遇。一般來看,低分劇大多數都是配得上它的評分,很少有被淹沒的明珠,所以別說開倍速,根本就不會點開它。

好了,話休絮煩,言歸正傳。

《女子監獄》從女一號派珀自首服刑切入,展開了她在裡奇菲爾德監獄裡從菜鳥到獄霸、從訂婚到離婚、從獄霸到變革者、從離婚到結婚、最後出獄的一系列經歷,同時也講述了女二女三…女X的故事。除了打醬油的群眾演員,每一個角色背後的故事都或多或少地表露出來,有點超展開的意思。其中不單女犯人,獄警、監獄長等工作人員也作為監獄的一部分呈現了他們的生活和故事。

在裡奇菲爾德監獄裡,幾乎每一個罪犯都罪有應得,有的殺嬰,有的誤殺兒童,有的逃稅(我支持逃稅坐牢),有的販毒,有的非法入境,有的搶劫,有的重傷他人,有的毀壞他人財物,凡此種種罪行,都當得起她們所受的罪刑懲罰。她們犯了罪,被判刑,關押在這所監獄,公正合法,毫無問題。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貧窮和犯罪似乎是一個永遠爬不出來的深坑泥潭,這群女犯人中的絕大多數在進入監獄後還是不老實,販毒、拉幫結派、約炮,外面能幹的在這兒也照幹不誤。再加上人渣獄警的暗中挑撥、勒索、威脅,監獄完全成了罪惡聚集之地,而不是一個服刑改過的地方。

在我看第一季的時候,我還會為女犯們打抱不平,因為她們受到獄警不公正不人道的對待,最常見的是關禁閉。比如,有一個變性人女犯索菲亞遭到毫無理由的關禁閉懲罰,長達六個月,如果不是犯人朋友們和尚存良善的監獄長卡普託的鼎力救助,她很可能死在禁閉室裡;而一個外號叫做紅媽的中老年女犯被關禁閉,引發了老年痴呆症狀。諸如此來,不勝枚舉。但當我看到三四季的時候,心裡是一種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感覺:女犯們一個個死性不改,好不容易出獄了還會因為犯罪又很快被抓進來,簡直無可救藥,拉出去槍斃算了,一了百了。到後面五六季,我把範圍擴大了:獄警們多半是人渣,女犯們屢教不改,既然全是渣滓,乾脆把裡奇菲爾德監獄一炮轟了吧。終於到最後一季的時候,我回歸理性和人道主義:罪犯也是人,作為人,她們就擁有人的權利,擁有被別人當作人的權利。她們犯下了法律所不允許的罪行,但是已經收到了懲罰——在監獄裡被限制了權利和自由。服刑便是對她們的懲罰,除了法官的判決之外,任何個人、集體都沒有權力對她們施加暴力或其他侵犯人權的行為,也不能剝奪作為罪犯仍然擁有的權利——比如請律師。不管她們是否有改過之心,都不能再因她們從前的罪行而對她們產生偏見,進而因偏見產生歧視。當擁有行為上的絕對壓制力的時候,歧視就會變成暴力,比如半夜三更在街上游蕩的黑人會因為手從兜裡伸出來這個動作而受到白人警察的槍擊,因為他認為黑人是準備掏出手槍。無論如何,對於罪犯也好,對於窮人也好,對於流浪漢也好,對於普通的陌生人也好,對於達官貴人也好,我們都要先尊重他們作為人的權利,在此基礎上再來評價他們的言行、道德,決定我們對待他們的方式。雖然有時候會因為信息的不充分、學識的缺乏或其他原因導致我們對某類人、某個人懷有偏見,但這種偏見不那麼容易發展為歧視,更不太可能演化成行為上的侵犯。每個人都習慣於經驗主義判斷,從他人過去的言行判斷他是怎樣一個人,這雖然簡便易行,同時出錯的概率也不那麼大,但我們要時刻謹記,無論你得出關於別人的結論是怎樣的,你都要清楚地認識到這一點:不管他是怎樣一個人,既然他是人,他就擁有作為人而絕不可忽視、剝奪的權利。簡單來說,就是人人皆有人權,無人可踐踏人權。

《女子監獄》中,獄警對於引起動亂的女犯動不動就是關禁閉的懲罰。我不知道美國法律中對此是否有相應的規定,但我直覺上感到這是不合法的。獄警只是一個監獄工作人員,他的任務是維持監獄的穩定和正常運行,但是劇裡的獄警卻可以隨意將犯人處以不定期的禁閉懲罰,我感覺他們有所越權。我並未系統學過法律知識,對於法律問題不能提出專業的解釋和看法,但我從一個普通人的常規反應出發,認為獄警的這種關禁閉懲罰是一種私刑——為了快速達到維穩目的而省略判罰程序。所有以民主為目標的法治國家都不會同意任何個人、機構可以設置私刑,也不會同意國家機器制定的某些不合乎普世價值觀的的侵犯人權的法律。

盧梭的《社會契約論》認為,國家之所以產生,是由於遭受重大災難時,完全自由的自然人自願捨棄一部分權利和自由而結合成一個人多力量大的集體來度過難關,這個集體就是國家最開始的雛形。美國的《獨立宣言》裡言明:凡人生而平等,秉造物者之賜,擁諸無可轉讓之權利,包含生命權、自由權、與追求幸福之權。從盧梭的觀點來看,在國家、法律尚未形成之前,自然人便擁有某些權利和自由;《獨立宣言》也說的很明白,人人都擁有上帝賜予的三項基本的權利。以《女子監獄》為例,獄警們把女犯當作社會的敗類,對她們肆意使用暴力(毆打、具有脅迫性質的性交易等),隨意處置的關禁閉(在禁閉室裡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消遣時間,用時間這種酷刑折磨人真是毫無人性),這些行為都是對她們生命權的威脅,對她們監獄內一定程度的自由權的侵犯;而至於獄警要挾犯人為他販毒、售賣物品來牟取金錢利益,也是一種通過不平等的交易來搜刮犯人的財產(販毒已經是犯罪了),更別說毒品對女犯們的身心健康的危害性了。

我覺得,正如人類不可能反人類一樣,人類本質上也是不可能是反人權的。而之所以現實生活中存在那麼多的侵犯他人人權的事,是因為人們整體上缺乏同理心,於是變得自私自利。比如,你會義正言辭地怒批犯罪分子的滔天惡行,而當你是犯罪分子的時候,你雖然悔過,祈求寬恕,卻不會那般苛刻地責怪自己;當別人侵犯你的權利的時候,你會怒不可遏地指責別人,而當你侵犯別人權利的時候,卻覺得沒什麼大不了,只是隨意地敷衍一句“我不是故意的”,甚至那還要怪對方不夠大度、小肚雞腸。當事情發生在別人身上時,我們都很容易立馬得出價值判斷;當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時,我們的第一反應是為自己辯護——就是說,涉及到自身利益時百般維護,不涉及自己利益時站著說話不腰疼。假如我們多一點同理心,設身處地地去考慮別人所遭遇的情況;假如我們對人心、人性不至於那麼絕望,能夠以公正、全面、立體的角度看待所有人及其言行;那麼,我們就會得出《女子監獄》最後一季裡令我印象深刻的一個觀點:

每個人都值得一條救贖之路。

如果要強行糅合一下前面提到的人的權利,這個觀點經潤色後表述如下:

任何一個人都擁有作為人就必然擁有的權利,生命權利,自由權利,幸福權利,尊嚴權利(有這個權利嗎…)。無論某個人的行為是怎樣的,我們都不能放棄他的靈魂。每一個犯下錯誤的人,仍然可以選擇重新做人,他值得一條救贖之路來改過自新。在此理念基礎之上,我們應對別人都和善一些,少一點嚴苛,多一點理解、寬容和信任。雖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但士別三日也該試試刮目相看。不要用別人的過往來綁架現在的他,過去的他只是他的一部分,你看到的他是此時此刻的他,也請用他此時此刻的言行、品質、道德來對他進行評價。尊重人,尊重人的權利,不管是對他人還是對自己,都要給出一條救贖之路,聊以慰藉都不是聖人的我們因過錯、自私、無知而造成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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