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金錢貴族、金融資本主義與國家基金之間如何明爭暗鬥?

新資本主義就像臭氧洞一樣,人們往往看不到,也聽不到。

在現代資本主義中,貨幣極富權力,它是流動的,它在國家和大洲之間、在公司和股市之間流動,來來往往,貨幣流動就創造了一種新的全球化。在各國經濟中,產生了各種參股、聯合和子公司,它們相互交織在一起,就像一張巨大的網絡,並定義了完全屬於它自己的基礎框架。沒有全球化資本,就沒有生意。舉例來說,日本頭號大銀行三菱UFJ銀行的金融集團與美國投資銀行摩根斯坦利合作,它成了美國摩根斯坦利銀行最大的股東。東方匯理(Amundi)這家資產管理公司屬於法國銀行帝國——法國農業信貸銀行,曾經接納中國農業銀行作為股東。

這種形式的資本主義分工發展得越充分,相互參股所構成的全球網絡越有效益,網眼越細密,對於西方世界的公民而言,這種新的世界資本主義就越恐怖。這是一種系統,在這種系統中數萬億資金在自由流動,跨越國界、跨越各行各業;它每天都給企業、給國民經濟帶來最強的壓力。資本變成了一種新的國際化,這種國際資本不論膚色、不論宗教信仰,它只關注最低收益和再投資。這種國際化的資本是一種破壞性的、不可治癒的力量。導致這一狀況的原因很多,包括不平等的貿易條件、生產中的環境汙染、不確定的工資和很低的社會福利標準,當前也因為有幾百萬移民。緊跟著“資本”的全球化,“勞動”這一因素的全球化也隨之而來。

在世界經濟中,資本和數據有如此強大的驅動力,它們能夠決定企業的權力,從而也決定企業所在國的權力。那麼,這裡就出現了一個問題:到底誰擁有這些資本?誰擁有這些數據?這也迫使我們去思考:這個世界屬於誰?如今,這些問題變得極為迫切而現實。英國決定脫離歐盟,法國的瑪麗娜·勒龐(Marine LePen)執掌極右翼政黨“民族陣線”,以怒氣衝衝的億萬富翁形象示人的唐納德·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凡此種種表達了一種感覺:世界的這種發展只是讓小團體更加富有。這一切改變了原有價值觀的含義,摧毀了迄今為止的經濟秩序。金錢的權力決定著政治,即使四年一次大選也幾乎不會對此作出任何改變。

我們所觀察到的是,各國政策的重新民族化,這不僅僅發生在歐盟和東部國家中。西方最新趨勢是“民族與社會相遇”,更極端一點就是“民族的-社會主義的”。 經濟的重新民族化可能緊隨其後。這有了第一批警告信號。怎麼看這種發展呢?


曾經的金錢貴族、金融資本主義與國家基金之間如何明爭暗鬥?

在全球經濟中,很少有一個領域像金融業的擴張給人帶來如此深刻的印象。1970年,美國在打越南,蘇聯在大力發展軍事武裝,前聯邦德國則敢於搞更多民主,也包括經濟上的民主。在那個年代,世界金融資本的水平與地球上商品和服務的生產水平一致。然而1971年美國總統理查德?尼克松決定,美元與現有黃金儲備脫鉤,國家之間可以相互自由負債,錢錢交易隨之爆發了。統計數字表明,1980年世界金融資本總額為12萬億美元,商品生產量是11萬億美元。1990年,世界金融資本總額已經是56萬億美元,實體經濟只有23.3萬億美元,前者是後者的兩倍多,這似乎還算理性。 到了2000年,金融資本對實體經濟的比例是119萬億對33.3萬億。金融市場數額幾乎達到了商品與服務市場數額的3倍。

今天的金融業務量幾乎是商品生產量的4倍。全球國債、信貸、股值、貸款的總額大約是270萬億美元,與此相對應的是實體經濟總量為超過73萬億美元,而且實體經濟或多或少在滯漲。未來金融業務量對實體經濟的比例將會更高。在世界經濟史上,金融市場從未發揮過這樣的主導作用。

金融危機的爆發,不僅沒有帶來任何改變,而且金融力量的優勢得到了進一步加強。換句話說,

那些人,世界屬於他們,他們在金錢中游泳,對他們而言,滿地都是黃金。貨幣政治家在一些重要的中央銀行中每採取一次擴張措施,包括每一次降息、每一次國庫券發放,本來就多維度的金融資本就會再一次膨脹壯大。

這簡直太明顯不過了。這些資本僅僅在金融業中循環,它們僅僅供養著金融資本業。在過去的25年中,即使這些資本確實流入了實體經濟,卻更經常地被實體經濟用來在股市回購自己的股份,這種做法再次使股票指數衝高。或者,這些資本被用來支付公司併購和接管,使得在世界資本主義中企業的集中化程度繼續提高,新的企業經營活動並沒有產生。有一個實例,2016年德國拜耳集團以660億美元收購美國公司孟山都。今天,百威英博啤酒集團控制著大約30%的世界市場,孟山都控制著種子市場的26%(拜耳持有30%),雀巢和荷蘭JDE共同瓜分世界咖啡市場的40%,嘉能可控制著60%的世界原料貿易,四家公司集團分享大企業的經濟審計市場,萬豪集團佔有世界最重要酒店集團的一半,陸遜梯卡公司製造全球大多數的眼鏡架。毫無邊界的貨幣增量導致企業的高度集中,而世界對這一點還沒有看清楚。

如果說,這是金融世界的凱旋路,那麼這個勝利凱旋與官方正規銀行的關係越來越少。自2008年以來,正規銀行受到來自監管機構的密切關注,正規銀行也已經不能再充當世界的管控機構角色了。這場凱旋更多與“影子銀行”的那些繁茂叢生的高管相關。所謂影子銀行,就是各式各樣的金融機構,現在它們在做普通銀行所做的業務,比如發放貸款、支付房產或者做公司生意。對於新資本主義的瘋狂世界而言,傳統銀行職員,尤其是歐洲的傳統銀行職員就像是一種銀行官員,他必須注意那麼多規定,以至於失去了生意機會;他必須為自己的銀行組織自有資本,以便使雷曼兄弟銀行或者德意志銀行之類的賭博不會發生,然後他就將賭博和投機資本主義留給所有那些很少受到整頓的人。

世界屬於一個類似拉里·芬克的人,他掌管著黑巖,黑巖的投資資本幾乎有5萬億美元。這世界並不屬於約翰·克萊恩(John Cryan),他的德意志銀行慢慢地變得資本不充足,越來越直接依賴於黑巖的意志,黑巖是他最大的股東之一。2016年春天,在一次投資者會議上,克萊恩稱芬克是世界流動資金的“最後一級機構”,已經超過了中央銀行的位置。這世界也屬於一個叫史蒂夫·施瓦茨曼的人,他的金融公司黑石已發展成全球最大的房地產擁有者。

在這種金融資本主義中,人們要的永遠是獲取更多,人們並不要受損的市場。這個市場因零利息甚至負利息而受到牽累,這把投資國庫券變成了幸運遊戲一樣。專家們將一切比市場平均值更好的東西都稱作“阿爾法收益”,在一個行業中為尋找儘可能多的“阿爾法收益”使許多人躁狂。一位德國經濟界重要的監事會成員說:“壓力總是來自投資人。”投資人越來越強調尋找“阿爾法收益”:“管理人選對了嗎?要不要更換管理人呢?我們需要併購嗎?”


曾經的金錢貴族、金融資本主義與國家基金之間如何明爭暗鬥?

270萬億美元,世界金融資產的總額——這是全球化給人印象最深刻的一個數字。與此相關,風險發生的幾率也越來越大。在新經濟風潮(2000年)和雷曼兄弟銀行的燭心融化(2008年)之後,在不久的將來,很可能會發生另一場災難,那就是整個體系的崩潰。至少有一些趨勢,這很值得人深思。

趨勢1:1995-2005年,大型資產管理公司的資本增長率超過了300%。資產管理公司共有74萬億美元可供使用,僅這一項就已是世界貨物和服務生產的總量。該行業中的十大巨頭所擁有的資本超過了20萬億美元,這個數字甚至比美國企業500強的股值總和還要多一點,而歐盟所有國家的國民生產總值才只有16萬億美元。那幾家為數不多的美國大資產管理公司,在這個世界上的大資本公司中作為大股東出現,他們經常是最大的股東。這是一種新的壟斷,這也是資本主義的新形式。

趨勢2:公共資本在世界資本市場的意義迅速提高了,而且會繼續提高。在過去20年中,大部分國有的國家養老基金的投資基金從8萬多億增加到了36萬億,是原來的4倍。在這期間,國家基金又從5000億美元增加到了7.25萬億美元。從這一資金源泉中有大量金融資本流出,被用於最大膽的政治目標。國家資本管理者試圖實現他們的戰略目標,就是通過他們的投資提高國民的資產,在大部分情況下,他們要為退休人員提供足夠的資金儲備。但是,他們經常只在最遠的地方掙得收益,正如那些百萬富翁和億萬富翁一樣,他們如何用錢賺錢,這些國家基金也如何使錢生錢。這些富翁們就是行話中所說的“高淨值人士”(100萬美元以上),或者“超高淨值人士”(3000萬美元以上)。

趨勢3:財富分配不平等,尤其在非洲和印度非常明顯。在那裡,上層社會人士只佔社會總人口的1%,卻擁有全社會資產的47.2%或者53%。這個數字在北美(36.7%)和歐洲(32.2%)還不是那麼高,但是也已經夠高了

終有一天,對大數據的擁有權會形成新的權力體系,正如對金錢的擁有權一樣。在現代資本主義中,數據早就已經被推到了“資本”那一邊,數據甚至是“新”的資本。這世界也屬於那些人,正如來自美國西部的四大公司一樣(谷歌、亞馬遜、臉書和蘋果),那些擁有數字經濟和與之相關的價值創造能力的人,他們可以與那些對沖基金計劃抗爭,並確定自己的標準,而且他們要把自己的標準帶進世界中去。作為規律,在這個世界上,誰能把兩者結合起來,誰能用數據吸引資本,誰就會崛起。華爾街和硅谷是這個標準的密碼。

這種盎格魯-薩克遜式金融資本主義的驅動器,是僱員和被保險人的養老退休保險金所產生的幾十億和千萬億資本,這是通過退休基金和保險集團來投資的。在世界市場上,這類“預防資本主義”遇到了越來越重要的國家基金、國家參股和工業帝國的巨大資產。所有這些資本都有不同的利益和價值觀,在我們眼前上演著的是一場全球分配大戰,是在世界範圍中爭取最佳地位的角逐。

大眾集團是歐洲最大的工業企業,它目前陷入重重困難。關於大眾,各方紛紛擾擾、爭執不斷,這實際上是戰場,正上演著這些權力戰爭,發生著各種文化之間的經濟混戰。在這裡,所有那些利益集團都相遇了,他們要打得頭破血流,無非就為了努力爭取讓這世界屬於它們。這些利益集團包括:一個家族(甲殼蟲發明者的繼承人)、戰略性國家資本(這裡是下薩克森州)、工會和投資基金結盟(比如挪威銀行投資管理公司或者卡塔爾投資局)、資產管理商(比如黑巖和安聯),以及全球投資人。圍繞大眾汽車公司上演的資本戰爭大戲,可以是現代資本主義歷史的教科書。

曾經的金錢貴族、金融資本主義與國家基金之間如何明爭暗鬥?

這世界屬於誰?從歷史上看,世界首先屬於那些軍事征服者,他們創造了權力,吞併異國領土,實施經濟剝削;他們建立有效的管理制度,推廣傳播他們的文化。隨著軍事權力的擴張,貿易關係逐步增強,這使商人更加富有。戰爭和財富是聯盟夥伴,海路的控制權是通過強大的海軍獲得的,於是各大帝國紛紛建立海軍。從歷史上看,龐大的資產都產生於貿易、發放貸款或者擁有土地,其後果是對農業經濟或對土地資源的剝削。舉例來說,幾百年來,佛羅倫薩的豪門貴族富雷斯可巴第家族(Frescobaldi)一直是大地主,直到今天他們仍然生產葡萄酒。他們曾經發放貸款,借貸的人既有英國國王如亨利八世,也包括教會的主教們。

19世紀的征服者就是那些工業先驅們,他們沿著河流定居,比如在萊茵河畔定居,河水可以用來生產藥品;比如在巴塞爾,定居的家族包括霍夫曼家族、羅氏家族、山度士家族、嘉基家族(Geigy)和克拉維爾家族(Clavel)。工業先驅的家族更喜歡定居美國。正是從這一時期開始,美國逐步上升為西方世界的領導力量。1837年4月17日,約翰·皮爾龐特·摩根(John Pierpont Morgan)在美國出生,他和一些大工業家如約翰?洛克菲勒、安德魯·卡耐基(AndrewCarnegie)和康內留斯·範德比爾特(CorneliusVanderbilt)一起,主張建立大企業集團,這些工業集團應該控制經濟,並因此使美國上升為全球經濟大國。他們代表了美國的“黃金時代”的範德比爾特建造了鐵路線,卡耐基鍛造了鋼鐵,洛克菲勒用原油創造了超大規模的能源企業,後來這家巨型企業因為新的反卡特爾法而被分解。

約翰·皮爾龐特·摩根留給紐約市和美國的銀行包括JP摩根大通銀行、摩根斯坦利銀行和一家藝術品收藏館,館內藏品包括藝術大家提香(Tizian Vecellio)的名畫。在他那個時代,摩根擁有一種至高的權力,今天甚至金融業最大的那些金主都不可能擁有他那樣的權力。正是這位摩根先生,收購了卡耐基的鋼鐵廠,並鍛造了美國鋼鐵。1907年,美國發生銀行業危機,摩根這位磁石般的金融家把自己的鉅額私人資本投入到金融系統中,並促使其他銀行家和他一起行動,從而度過了金融危機。幾年之後,美國聯邦儲備系統(簡稱美聯儲)成立了,這是美國的“中央銀行”,但這家中央銀行有私人所有者。很清楚,以私人資本拯救類似的金融危機的情況,下一次不可能再有。

本文選摘自《誰擁有世界》(【德】漢斯-尤根·雅各布斯 著,呂巧平譯,中信出版集團,2020年1月。)

曾經的金錢貴族、金融資本主義與國家基金之間如何明爭暗鬥?

【德】漢斯-尤根·雅各布斯 著,呂巧平譯,中信出版集團,2020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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