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月,我們追求糖姑娘


那些年月,我們追求糖姑娘

沙發底下露出A4紙的一角,輕輕用手一拉,一顆花紙的糖果隨之滾落出來;在眼前跳了一段舞,停在了開了十多天的蘭花束腰盆下。

糖――糖果――這個時代最普通的食品之一,沒多少人稀罕了。

女孩的巧克力,若非心儀的小夥送的,就沒有必要打開包裹著她的金紙。

口香糖的清新,是男孩為下一次吻女孩子時不會被拒絕而消除一項理由。

水果糖更代表一個遙遠時代的逝去,如果誰知道這個詞就報露了至少有半世紀的年紀。

我無懼報露。

但是,那個蘭花葉下的蒙塵的糖果,還是在疫情下易多思的腦袋回到了四十多年前――我們追求糖,不,是追求糖姑娘的日子。

四十多年前,糖,是一種意象;是村中心小商店那個一進門壘了一個土臺,臺土上覆著一層木臺,踮起腳尖從木臺上面看過去,貨架搪瓷花盆裡如山一樣的水果糖。用一塊方方的花紙包著,兩頭只一擰,就把甜藏在裡面了,也把我們小孩的口水從舌根下催化得滿口都是。

四十多年前,糖,是一種享受;是好日子,如年時,長輩對晚輩的一種獎賞,是精神的自由女神從各體靈魂中逃去殼來的體驗劑。

四十多年前,糖,是好日子突然降臨的幻想;怎麼有那麼一種食物,能驅散飢餓,能趕決疲勞,能把苦一下子就除掉了。

什麼時候日子能像口中的水果糖一樣甜?

我們需要糖,小孩子想不斷要甜在口中;指望不上年,也指望不上誰家結婚的有限糖;靠自己,去追求糖,去大自然中追求帶糖的姑娘。

村南有三個大沙嶺,是五八年(一九五八年)灃河決了口,湧進田地的沙子被堆到一起後形成的。沙中有土,也有木屑,還不乏什麼草籽之類。於是,春來臨的時候,沙嶺上會長出一種草――細若春麥,卻葉杆發棗紅,頂上會有狐狸尾巴狀的須,剛一吐蕊就能吃,有甜味。我們不是植物學家,叫不上名兒,但我們敢給她起名子:甜甜根兒。

秋天的時候,有狐狸尾巴的甜甜根兒含糖量最高。沙子地土虛,無需用什麼傢什,只消徒手刨個偏坑,再順著地皮把狐狸尾巴一提,一枝象白蓮藕一樣的,通身滿含著糖汁的“甘蔗”就到手了。等不得洗,用手只一捋,去了細沙,就塞在嘴裡,大口朵頤,滿嘴的甜,時間差不多了,喉嚨再一個長吸,又安謂胃去了。

有一年夏天,我們把對糖姑娘的追求盯在了村中衛生所的藥架上。大人們說,那裡面有一種叫“薄荷片”的藥,不但甜,還清爽,含在嘴裡鼻子都是涼爽的。

需要錢的,不能問家長要,一開口就會是一頓罵的。但鼻子會涼爽的甜我們沒體驗過,那該是怎樣一種高級享受啊。我們一面嚮往著,一面找錢路。

繞著村子轉,肉骨總會有的,從供銷社能換來五分六分的。河堤上有藥材,拔回來曬乾,鎮供銷店會收,也會有一毛二毛的。

那個夏天,我們幾個小屁孩,靠著自己的雙手,把糖的甜享受了,還把鼻子涼爽了一個夏天。最愜意的是,在麥地裡拾穗時,伸腰偷懶的間隙,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白紙包,打開來取出一丸白色的藥,含在嘴裡,頭一仰,先是一股甜竄向了舌根,再緊接著一絲涼爽穿邊鼻腔;所有的熱散了,一切的汗不再是澀的。

要說到能大口大口連續咀嚼的,軋出不斷糖汁兒的莫過於玉米杆。剛搬過包穀的玉米地就是一片藏甜納糖的海洋,只要你有慧眼,目之所及都有可能是“甜杆”。倘若運氣好,能碰到“空杆”,就是不結包穀棒的那種,還偏細,而且有帶紅的皮,那就是活生生的甘蔗了。折上一大梱,放在院中,吃他個美。這是糖姑娘中最美的一種。身材高挑,亭亭玉立,脆皮甜瓤,不知肉味。

妻在叫吃午飯了,其中有一盤菜是苦瓜炒雞蛋,很下火的菜。

現在日子甜如蜜了,反而要追求苦了。

甜與苦是一對兒,相依相存的兩姐妹。

追求誰都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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