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老外不戴口罩卻搶衛生紙？

最近在歐美國家疫情上升的背景下，用不用口罩，似乎已經上升到國際爭端、民族矛盾的高度，有歐美國家發生華人因為戴口罩而和其他民眾發生衝突的事件，也有人說看不懂國外的防疫情況，為什麼都不肯推薦戴口罩？

外科口罩surgical mask，之所以叫外科口罩，是因為這主要是給外科醫生做手術的時候佩戴。它起到的主要防護作用，不是保護外科醫生，而是防止醫生在手術的過程中自己咳嗽一下，打個噴嚏，讓可能帶菌的飛沫噴到開膛破肚的病人身體裡，那就可能出大事了。因為這種口罩的主要作用是防止佩戴者本身傳染其他人，所以在我國的口罩推薦使用指南中，疑似患者出門就診，要求佩戴外科口罩。
但外科口罩無法完全防護空氣中的細微顆粒，所以在真正需要完全考慮到保護佩戴者安全的場合，比如醫護工作人員，則要求使用KN95/N95及以上的顆粒物口罩或者醫用防護口罩。
如果從社會效益的角度來看，可以建議有症狀的疑似患者佩戴外科口罩，醫護人員等佩戴防護口罩的話，這樣做性價比最高。而無症狀的普通人群，佩戴外科口罩，或者防護作用還不如外科口罩的一般口罩，對於保護佩戴者自己，和減少病毒傳染的效果並不好，因此WHO和大部分國家都沒有推薦這麼做。

那為什麼我國會普遍推薦甚至要求佩戴口罩呢？首先佩戴口罩會給佩戴者一定的安全感，雖然這種安全感不等於真實有效的安全，但在疫情爆發社會動盪的時期，一定的安全感可以保持社會信心不至於崩潰。這也是為什麼我們說過，特殊時期，要容忍一定量沒有科學證據的“安慰劑”存在，只要它們無害，也別喧賓奪主妨礙正常治療防疫。
其次佩戴口罩，在一定程度上是疫情爆發時期，維持人與人之間交往的信心底線的一種方式：佩戴口罩的一個潛臺詞，是我不僅僅在乎我自己的健康，也在乎別人的健康，努力避免自己傳染別人的可能性。在上個月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那段日子，口罩的存在是維護當時脆弱的人際信任感的關鍵之一。假如沒有口罩，可能很多人連快遞外賣都不敢收了。
上面這兩個主要是特殊時期心理層面的支持，從流行病學控制疫情的角度來看，佩戴口罩也有其意義，只是這個意義比較“極端” —— 前面我們說了，這些一次性醫用/外科口罩意義更多是保證佩戴者不去傳染給別人，而不是保護佩戴者。簡單的說，普通民眾日常戴口罩主要是一個保護他人而非保護自我的行為。但如果能把我為人人做到極端了，也就變成人人為我。

雖然一小部分人戴口罩，對阻斷疫情擴散的意義並不大。但如果我們把這個事情做到極致 —— 讓所有人都日常戴口罩，那麼其中潛在的病毒攜帶者對健康人群的威脅就會被消除一大部分。對阻斷疫情擴散就很有意義了。
不過想實現這種極端的理想狀態，要滿足好幾個條件：1.國家有極強的組織執行能力；2.絕大部分民眾比較“聽話”；3.有滿足讓每個人戴口罩的口罩生產能力。

如果歐美國家推薦民眾日常戴口罩，會出什麼可怕後果？我們先談談，在疫情面前，一個國家最怕什麼。
在疫情中，影響最終死亡人數的因素並不僅僅是感染者多少，更重要的因素是醫療機構的處理能力是否被擊穿。我們看幾個數據：武漢的死亡率接近5%，湖北其他地區死亡率約3%，而全國其他地區死亡率0.89%。再看看國外，同樣是前兩週確診激增的兩個國家，韓國死亡率約0.84%，意大利現在已經飆升到了6.6%，甚至高於武漢。
而從經濟實力，醫療水平來看，武漢和我國其他大城市之間，韓國和意大利之間，都沒有什麼大的差異。看上去最慘的意大利其實是歐洲醫療水平最發達的國家之一。之所以意大利的死亡率是韓國和我國湖北外地區的7-8倍，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患者突然激增，擊穿了當地醫療機構的能力上限，導致大量患者得不到本應有的救治，只能等死。

而目前來看意大利即便封國，情況也可能會進一步惡化，原因是疫情核心倫巴第大區的醫療能力已經嚴重透支，上週當地醫生在視頻接受媒體採訪時，已經說過，當地一些醫院的醫生護士即便感染了新冠病毒，只要沒出現嚴重症狀，就依舊需要堅持工作。
武漢和湖北的情況能較快得到緩解，是因為集中了全國力量來迅速提升當地的醫療資源能力。但歐盟各國已經自身難保，意大利未來的情況很可能要比現在更嚴重。
扯遠點，這可能也是為什麼隔壁國家死活不願意開始大規模檢測的原因 —— 他們擔心大批本來不知道自己感染的輕症患者因為恐慌衝進醫院，消耗原本不多的醫療資源，讓整個國家的醫療體系崩潰。而雖然不檢測會導致病毒擴散，感染人數可能多幾倍，但不崩潰，死亡率就低，總體死亡人數也會少一些。

尤其是看到意大利的現狀，日本人乾脆賭一把，希望即便放任自流總體感染數字也不會增加太多。當然這種狠玩法全世界現在也只有熱愛玉碎的日本敢用，下場如何現在評價過早，過幾周再看。
怎樣維持自己的醫療能力不被擊穿，這需要根據當地的疫情，醫療資源能力各方面進行綜合評估，每個國家的情況差異很大，這是我們看到不同國家採取不同防疫方法的主要原因，而並不是很多人所認為的：這些國家政府太蠢。
回到口罩的問題上也是類似。醫療資源不僅僅是床位和專業醫護人員，也包括口罩這種重要的防護物資。而對於絕大部分歐美國家，這種防護物資目前都是處於匱乏狀態。

我國當初疫情嚴峻的時候，歐美各國大多覺得不會影響到自己，雖然封閉了航線，但並沒真的嚴肅對待，認為停飛就可以把疫情控制在中國境內。直到韓國，尤其是意大利爆發之後，歐洲美國全線快速新增病例，他們才開始真的著急起來。
正常情況下，歐美國家的醫療物資也不太可能出現匱乏的情況，就算出了問題，找歐盟兄弟或者中國借點，買點就好了。但這次新冠疫情爆發的嚴重程度超出了所有人預料，成為了現代世界第一次真正的全球流行病大爆發。更重要的是，中國作為世界工廠前段時間自顧不暇，口罩拼命加量還不夠自用。因此在歐美，口罩已經成為最重要的醫療物資。

上週意大利的新聞報道已經在說醫院極度缺少防護口罩，很多醫生無法按照規定頻率更換被汙染的口罩。這也導致越來越多的醫護人員被傳染，進一步加速消耗意大利醫療能力。
其他歐美國家雖然還沒到危機的狀態，但看著自己的曲線增長就沿著1-2周前意大利的模式向上走，沒一個國家會覺得自己的口罩是夠多的。具備一定生產能力的國家開始禁止出口口罩，沒有生產能力的國家則更加著急。甚至出現德國VS瑞士，法國VS英國的口罩“戰爭”。
在這種現狀下，除了意大利這樣人民安全感已經崩潰的地方，其他任何國家是不可能跟我們一樣去建議民眾日常佩戴口罩的。因為這種建議一旦出現，就會和我們上個月一樣，引發全社會恐慌性的搶購、囤積口罩。而他們不會有生產能力像我們這樣快速“變”出來大量口罩，這就一定會進一步擠壓原本就告急的醫療資源儲備。

小羅斯福在1932年面對大蕭條的時候，說過一句著名的話：Only Thing We Have to Fear Is Fear Itself.（我們唯一需要恐懼的，就是恐懼本身）。
在疫情爆發的時候，在一個又一個國家的確診數字快速上升的現在，如何緩解民眾必然出現的恐慌情緒，可能是放在各國政府面前的不比防疫輕鬆的難題。畢竟每個國家都不想看到自己的民眾為了幾卷衛生紙大打出手的樣子。
最近多個國家地區出現搶購衛生紙的新聞，這就是當地民眾對於疫情的恐慌情緒達到一定程度的表現，經過上個月大家應該明白，這種搶購本身是人們面對未知恐懼所產生的一種自然反應。

之所以衛生紙能變成搶購熱門，並不是因為衛生紙有多重要，而是因為它符合大眾恐慌性囤貨產品的一些特點：可以長期存放，缺少替代品，覺得不會浪費一定會用完，以及便宜囤得起。不需要嘲笑他們，畢竟我國也還有不少家庭到現在也沒吃完9年前囤的食鹽呢。
所以最後我們想說的是，是否推薦全民日常戴口罩這件事情，並不存在絕對的對和錯，這要看不同國家地區的具體情況，根據疫情發展階段來判斷的。
我們在中國，就要認真根據要求日常戴口罩，儘快在控制疫情的同時恢復經濟，這沒有錯。但其他國家不鼓勵戴口罩，防止擠佔本身不足的醫療資源，這樣也未必是錯。不要因為我們自己覺得戴了挺好，就去天天問別國民眾，“你們為什麼還不推薦戴口罩”，雖然這是一片好心，但也挺煩人的。

如果不明白外國人民聽到是什麼感覺，可以試著換位思考一下，想想過去幾十年我們被美國熱心民眾關心時是什麼感覺，差不多的。
每個國家的國情不同，疫情不同，我們絕大多數人對這些國家的情況瞭解不多，所以與其“何不食肉糜”的出謀獻策，不如做一些更適合中國人做的事情：趕快恢復經濟，多生產一些口罩雪中送炭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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