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縣東遷,荻塘舊館(施國琴


故縣東遷,荻塘舊館(施國琴/文 偷蛋龍/圖)

舊館故縣橋北側

“陸為荻塘,水通運河”,再添一條國道傍村而過吧。倘若一個地方擁有這樣的條件,你的腦海裡是否會出現“繁榮”“富庶”一類的詞呢?

臘月裡的一個午後,一行人在織裡文化學者徐世堯先生的帶領下走訪故鎮舊館。寒風凌厲,塵土在幾戶低矮的平房前飛揚低旋。目之所及,是一幅幅蕭索、落寞畫面,全然不同於想象。

然史書記載,舊館這塊形如笏板之地,曾經繁華過。因為它是一個縣治所在地。街上近百米長的“故縣弄”、附近楊家寺自然村東側前的“故縣橋”都在默默地告訴人們那段歷史。

“故縣橋”,東西向,單孔石拱橋,整體用花崗岩,拱券為分節並列式砌置帶券瞼石,系梁端首皆抺角,金剛牆錯縫平砌,楹聯字跡模糊不清。橋額陽文楷體“故縣橋”。

故縣東遷,荻塘舊館(施國琴/文 偷蛋龍/圖)

舊館故縣橋南側

那麼,舊館是哪個縣的縣治?

據清乾隆《烏程縣誌》載,晉武帝太康三年(282 年)烏程縣分西鄉地置長城縣 (今長興) ,分東鄉地置東遷縣。東遷縣治設在今織裡鎮的舊館村,此地也就成了東遷縣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直到隋開皇九年(589年) 被併入烏程縣,舊館有308年的縣治歷史。

舊館,顧名思義,是否還有一個新館?

據史料載,唐開元年間,湖州刺史張景遵在東遷縣故治設太湖館。大曆年間,顏真卿為湖州刺史將其改名為東遷館。貞元年間,刺史於頔在城東18裡建升山館,因升山館和東遷館距離太近,便將東遷館東移20裡至嚴村,嚴村遂改稱“東遷館”。原東遷館所在便稱為“舊館”。

一個存在三百多年的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昔日的繁華不言而喻。然它那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並不僅僅帶來榮耀,相反,它因此成為了兵家相爭之地。

元末,張士誠與朱元璋戰於湖州,張調派援軍駐舊館防守,被朱元璋部將徐達攻破。清朝末年,太平軍晟舍保衛戰,舊館與晟舍毗連而殃及魚池,列入前方戰場。1937年11月,日軍沿湖嘉公路(今318國道) 西進,一路燒殺搶掠,舊館全鎮民房被焚殆盡,淪為焦土。

從此,元氣大傷,便沉寂下來了。

幸而文字是不朽的,如今我們可以在前人留下的詩篇裡找尋它昔日的榮光。

“日出煙消春晝遲,柳條無力萬絲垂。韶光新染鵝黃色,偏愛樂風款款吹。”這是宋代孫銳所作的《荻塘柳影》。詩句生動細緻再現了荻塘的春日美景。相傳,“荻塘帆影”被譽為“吳興十景”之一。


故縣東遷,荻塘舊館(施國琴/文 偷蛋龍/圖)

荻塘塘路上的東塘橋


故縣東遷,荻塘舊館(施國琴/文 偷蛋龍/圖)

修繕一新的頔塘碑亭(施國琴攝)

標題中的荻塘,據史料載,是由晉永和年間吳興太守殷康所建,自湖州東至南潯,全長33公里。唐貞元年間,湖州刺史於頔率領民眾重修,民頌其德,故又名“頔塘”。明清兩代也都進行了整修。1923年,荻塘大修,歷時五年竣工。翌年刻《重修吳興城東荻塘記》碑,以述其事。

天色陰沉,瘦削的樹枝伸向蒼茫的天空。我們穿過小巷,七拐八拐到了碑亭遺址前。

“頔塘在吳興城東,故亦稱東塘,即府縣誌所謂荻塘也,其始沿岸皆荻,晉大守康所開,遂名荻塘。其後唐刺史於頔重築,又曰頔塘。因其關係田廬,歷朝牧令疊修之,惟屢修屢塌,迄無寧日……”


故縣東遷,荻塘舊館(施國琴/文 偷蛋龍/圖)

碑刻上的捐款明細

《重建吳興城東頔塘記》,詳細記載了頔塘之患、工程之難,以及始末曲折。枝節清晰,言辭懇切,無華麗之辭,但拳拳之心溢於言表。作者是許文浚,百度搜索得知此人,字玉農,故居在湖州小西街寶樹堂。棄政從商後,為家鄉做了許多慈善事業。湖州第一所設施完備的西式醫院——福音醫院,就是由他和好友捐獻地皮並建起來的。文如其人,令人感佩。

頔塘碑亭,江寧鄧邦述書並篆額,吳縣周梅谷刻字。碑上頭有波浪形的花紋,不知是石刻,還是別的什麼工藝,它是否有什麼寓意。這一串像個迷,至今懸疑。

碑亭前柱和後柱都刻著楹聯,前柱是:頔與荻同音,一字特因遺愛易;塘由唐始築,千年又慶巨功成。後柱是:何處尋碑,老樹斜陽臨舊館;有人試馬,白沙淺草騁新堤。前者巧妙,後者詩意,令人叫絕!


故縣東遷,荻塘舊館(施國琴/文 偷蛋龍/圖)

舊館客運碼頭舊址

碑亭不遠處有三間平房,六七十年代所建,門額上有“舊館客運碼頭” 六個大字。

徐先生說,從湖州開往上海的“布穀鳥號”,開往蘇州的“蘇班”都在這個碼頭停靠,方圓十數里的人們也在此坐船往返上海、蘇州,或遊玩購物,或走親訪友。

碼頭東面有一座東西向的單孔石拱橋,叫東塘橋。名字由頔塘的另一個名字——東塘而來。這座橋光緒元年重建。東塘橋橋北側保存了一幅楹聯。湖州橋文化的研究者謝占強先生曾抄錄下來:南來青水,殿誇降龍喜林佛寺;北去白漾,廟騎伏虎脊境靈山。描述了東塘橋四周的環境和風物,南來青水,指荻塘對面的青水河港,北去白洋,指舊館村後的白洋灣,殿說的是喜寺殿。


故縣東遷,荻塘舊館(施國琴/文 偷蛋龍/圖)

舊館東塘橋

姜夔詩云“吳興號水晶宮”,水多,橋也多。舊館幾經淪為戰場,留存最多也還是橋。除東塘橋,故縣橋,此外還有兩座橋,在舊館西面,晟舍交界處,它們的名字也清輝在風雅的古詩與故事裡。

“烏程市裡新蒭酒,黃閔橋邊舊釣蓑。”這是明代刑部尚書閔珪的留下詩句。“黃閔橋,在荻塘。平石一拱,東跨謙五圩,西跨謙四圩……”清代閔寶梁所輯錄的《晟舍鎮志》中清楚地記載了橋的位置,以及在乾隆、嘉慶等年間的修建情況。

這座橋,以兩姓氏作為橋名,難道跟黃閔兩家有關?


故縣東遷,荻塘舊館(施國琴/文 偷蛋龍/圖)

黃閔橋現狀(施國琴攝)

史料記載這樣一個故事:南宋嘉定年間,時任監察御史的福建望族後人黃和浦,欽命巡按浙江,遷居浙江烏程之晟舍。黃是黃庭堅的曾侄孫,也是朱熹的外孫。妻子蕭氏,只生一女,並無子嗣。黃在晟舍結識了一位運糧官——閔和平。閔是山東望族閔氏後人,受皇命來到浙江運糧。閔和平讓長子入贅黃家為婿。閔仁心改姓黃,延續了黃氏後代。黃閔兩家分居於晟溪東西兩岸,中間相通的一條橋,從此便稱為黃閔橋了。

黃仁心之子黃天衍,生有五個孩子,一家子孫滿堂。而弟弟閔仁則雖有一子,卻無孫兒。黃天衍便按照族規,讓他的第五個兒子黃應遜復了閔姓,更名為閔應遜,以傳承晟舍閔氏香火。閔姓從此又興旺起來,人才輩出,入仕途者頗多。後人閔珪,官至刑部尚書。

黃閔橋見證一段友情、到姻親,最後融於親情的特殊緣分。它是黃閔後人珍貴的紀念,它的故事更是成為當地百姓的一段佳話。


故縣東遷,荻塘舊館(施國琴/文 偷蛋龍/圖)

晟舍塘橋

“浩浩龍門古渡頭,東來紅旭影橫流。”詩句出自凌介禧《龍門曉渡》。黃閔橋西行百米,有一座東西向的橋,它便是龍門橋。《嘉泰吳興志》載:塘橋,一名“龍門”,環石一拱。在荻塘,東跨謙四圩,西跨謙一圩。相傳“龍門曉渡”,也是吳興盛景之一。

天寒地凍,風浪不小,徐先生卻興味盎然,在橋上來回走了兩遍。中間的方形石頭是叫什麼?這座橋為什麼沒有欄杆?自問自答間,像老朋友久別重逢一般。

舊館故鎮之地,自新中國成立後,歸屬晟舍鄉。街上有供銷社、醫院、茶館、肉店、食堂、鞋服社等20餘家店鋪。老街上曾有太君殿、大仙廟等廟宇,舊時廟裡常演社戲。禧寺殿裡辦有學堂,人民公社年代舊館辦有“紅旗中學”。

如今,舊館老街已列入地方政府的改造拆建規劃。

正如凌濛初研究者趙紅娟教授在《鄉的愁》序言中說到:能彰顯地方文化底蘊和特點的東西正在逐漸消失,地方文化的靈魂常氣若游絲,難以捕捉。幸好總有那麼幾個地方文化人,在默默地奉獻著自己的最大力量,堅持不懈地傳承著一方文化,努力留住這個地方的根基和靈魂。舊館鄉賢名醫唐家華就是一位典範。唐先生雖因家庭出身問題,曾被打入過另冊,但一片桑梓赤誠從未改變。多年來,他細心地收錄如頔塘碑亭、觀音橋等古蹟的詳細情況。“大丈夫駟馬高車,隆名由此振;舊主人適館就餐,友誼至今存”“卅裡望菰城,遠近櫓聲馳水面;兩岸依蓼草,東西帆影落江心”,這是曾經跨越荻塘的觀音塘橋楹聯,如今橋已被拆除,是唐先生及時地把它記錄保存下來。

文化是血脈相通的。跟隨專家們探訪古蹟的過程中,那些一度漠視,忽略的東西,突然變得鮮活起來。腦海裡冒出一串串驚歎號的同時,一個個問號也隨後跳出。想必這也是文史專家們的樂趣所在吧。

晚來風色緊,吹起荻花飛。回望舊館,這個曾是縣治,多淪戰場之地,期望它在“拆”後,展現出新的風采!

故縣東遷,荻塘舊館(施國琴/文 偷蛋龍/圖)

晟舍塘橋俗呼龍門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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