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羅巴的荒涼吟唱:你的名字叫法羅

歐羅巴的荒涼吟唱:你的名字叫法羅

「安利最愛的歐洲電影」主題優勝文章

在北半球挪威海和大西洋之間,有一片遍佈著火山熔岩和冰川堆石的群島,沿岸是崎嶇的怪石和荒涼的沙礫灘,彷彿與整個世界隔離,只剩下荒涼至極的寂靜。它的名字叫做法羅。

在這座島上,誕生了伯格曼一系列偉大的作品,《猶在鏡中》、《假面》,以及塔可夫斯基的最後一部作品《犧牲》。

欧罗巴的荒凉吟唱:你的名字叫法罗

歐洲,電影的誕生之處,有那麼多偉大的光影。

巴黎的新浪潮巨匠們以攝影機為墨水筆書寫存在主義的瘋狂;

羅馬的大街上新現實主義在普通人的臉頰上綻放;

東歐的波蘭與捷克講述著藍色冷調中的苦痛回憶,伴隨著匈牙利的狂風在曠野上吟唱……

歐羅巴,那麼多遍地生花的古老土地,伯格曼卻偏偏選擇了最荒涼最隔世的一處。

這座時常裹挾著狂風巨浪,帶著黑白色調的島嶼,成為了60年代伯格曼一經踏上就無法割捨的第二故鄉,恰如約克郡呼嘯著的狂風之於艾米麗勃朗特,東非遼闊無邊的草原之於凱倫布里克森,法羅島用夾雜著海水鹹澀氣味的土地給予了藝術家源源不斷的靈感。

而在歐洲電影史上,伯格曼幾乎無法具體歸於某一流派,但作為六十年代最具個人風格的大師級導演之一,他私人化的作者表達,恰恰最體現出歐洲電影總體的詩性與美感。

如果說,有兩種方式可以達到普世的美的表達,一種是向外擴展,表現世界,一種是向內深挖,探尋自我,伯格曼無疑屬於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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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7月,27歲的英格瑪伯格曼拍攝了人生第一部電影《危機》,這部帶有濃厚美國片拍攝技巧的斯德哥爾摩故事,讓無聲或有聲的影子不知不覺地進入伯格曼最隱秘的世界。這位從小熱愛斯特林堡的戲劇工作者,從此正式踏入電影的導演與劇本創作。

伯格曼與電影的相遇早從童年時期就開始了,在育嬰師寬敞的衣櫃裡,他用手電筒和放映機為自己創造了一個魔幻的世界。

而伯格曼電影最重要的主題,一是上帝與信仰,二是心靈深處的孤寂與隔閡。從上帝有形到上帝無形,再到上帝隱去後個人的信仰情感危機,在伯格曼幾次思想的變化中,法羅島的影子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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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在鏡中》伯格曼摒棄上帝之形的徹底革命,《假面》中表象和內心的真假糾葛,《豺狼時刻》中無法吶喊的極致羞辱……

法羅島給伯格曼注入了新的血液,交纏著生命的恐懼、憂鬱和孤獨。

自此,伯格曼從《第七封印》《野草莓》《處女泉》的第一階段走出,宗教問題的探討變成了個人情緒的挖掘。

法羅島,不僅是其創作風格轉變的靈感來源,更見證了他與麗芙烏曼糾葛纏繞的情感往事,他被“魔鬼”折磨無數個驚醒的夜半時分,他所有挖掘出來並投入藝術創作的敏感,孤獨,恐懼情緒都在生命的後半段時光裡和這座黑白色調陰冷狂傲的島嶼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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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記得許許多多個觀看伯格曼的第一次,第一次被《呼喊與細語》中大片的紅色包裹著所有神經的戰慄,

第一次看到《第七封印》裡七人手拉手在山坡上掙扎著前進的震撼,

第一次看《處女泉》時彷彿能隨著畫面念出的“陶爾的女兒”原詩的驚歎……

這是伯格曼以及電影帶給我最初的感覺,那時的我,對電影沒有任何概念,把它當作流動的文學。

所有這一切,十分粗糙,無比生硬,太多第一次震撼著我,那些被影像震撼地顫慄的瞬間,那些真誠留下的淚水,無論是以初學者,入門者,還是熟練者的身份,都是我最看重且珍惜的東西,而伯格曼,用他個人觸碰上帝的神聖視角,帶領我走入電影的殿堂。

而歐洲電影,幾乎也以同樣的方式,最快建立了與我而言電影與文學的聯繫,讓曾經所有不能忘懷的詩篇以光影的形式融進生命和骨血。

貝託魯奇這樣可愛的瘋子,放縱著用影像大喊“我愛!”,愛巴黎愛電影愛戈達爾愛帕索里尼,利奧德從孩子長成了大人,在巴黎最後的探戈裡成了不肯停下攝影機的瘋子,在雨裡大喊,“你比麗塔海華絲更美,你比瓊克勞芙更美,你比金諾瓦可更美,你比羅琳白考兒更美比艾娃加德納還是米基努裡的情人時更美!”

當光影成為一種信仰,歐洲電影培養起來的迷影者成為創作者,開啟新一輪的浪漫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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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羅,作為大師棲息的角落,也引來了一系列朝聖者,李安飽含淚水的深情擁抱,馮提爾言語之中不能割捨的愛與崇拜,還有無數的“打擾”和拜訪……被影像餵養長大的孩子們,也在長大後用自我表達反哺。

在1983年一個下雪停電的夜晚,正在排演李爾王的伯格曼寫下了這樣的文字:

半小時過去了,

外面的暴風雪越來越大,

整個排演間已變得很暗,

我們的樂團指揮和他那些優秀的男女歌唱演員圍坐在地板中間,

他們點上蠟燭,

唱起短小的情歌。

我們靜聽他們唱歌,

外面的暴風雪還在呼嘯,

沒有街燈,

變化莫測的目光也漸漸消逝了……

初讀這段文字時,我被這種近乎於某種古老儀式的氛圍所吸引,那股子寒冷中透著微弱火光的神秘觸感侵蝕著我的心。

電影史百年光影,歐羅巴的古老大地上,一群群雪夜裡手持蠟燭歌唱的人們,繼承著詩性和浪漫,自此,再荒涼的土地,再遙遠的大海深處,都成了可棲息可吟唱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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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伯格曼法羅島的書房裡,掛著一張斯特林堡的畫像,這位瑞典戲劇大師從伯格曼少年時期時就成為信仰,並以其思想深深影響了他的創作,在伯格曼的一生中,曾排演過4次《一出夢的戲劇》,也許就像戲劇本身表達的,人生不過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虛偽的鬧劇。

但至少,還有伯格曼的影像,世上還有一處法羅島,為世界注入了夢幻的沉醉的光,讓我們直面一切,超越一切。

作者 | 張芷銳

野蜂蜜聞起來像自由。

新的一週徵文主題:關於春天的電影(日期:2020年3月16日至3月22日)

詳情請見本週次條

部分往期“主題徵稿”回顧

欧罗巴的荒凉吟唱:你的名字叫法罗

第01期:電影·戰爭中的愛情

第02期:記憶裡那首電影歌曲

「聖誕快樂,勞倫斯先生」

第10期:電影中的致敬

「一首獻給新浪潮的向頌《巴黎小情歌》」

「《怦然心動》只在你眼中閃閃發光」

第20期:最喜歡的科幻電影

「人類即使飛向太空,依舊無法逃離自我」

第33期:一部電影愛上一座城

「長街捲起千堆雪——《如果愛》」

第45期:最愛的奧斯卡最佳影片

「獻給親愛的勞倫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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