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小寶今日大導,爾冬升的電影人生

他是《多情劍客無情劍》裡外表冰冷內心如火的阿飛,他是《三少爺的劍》裡完美無暇的謝曉峰,他是《畫魂》中英俊倜儻與世無爭的潘贊化,他是亞洲影帝姜大衛和秦沛的弟弟,他也曾是張曼玉的男友,他更是1993、2004兩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導演和最佳編劇得主,他被譽為華人電影圈最具吸引力的導演……他就是爾東昇。

昔日小寶今日大導,爾冬升的電影人生

當年大銀幕上風流倜儻的俠客、如今才華橫溢的導演和監製,成熟淡定、溫文爾雅幾乎是如今媒體對他的一致評價,然而,當走近爾東昇,面對面聽他講述自己的故事,才發現在那一連串頭銜和名頭的背後,爾東昇還有著他少為人知的真性情。

入行

跟很多香港電影人一樣,爾東昇出身於電影世家。母親紅薇是香港國語片時代的著名影星,父親爾光是邵氏影業的大牌監製,兩個哥哥秦沛(當年第一撥瓊瑤言情片裡的當紅小生,後來出演過《鹿鼎記之神龍教》裡的吳三桂等一系列反面角色)和姜大衛(70年代香港武俠片巨星,張徹愛徒,香港第一位亞洲影帝)也都是香港影視圈舉足輕重的人物,家族中還有二十多位涉足影壇,生長在這樣環境中的他,與電影結緣自然順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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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中對爾東昇影響最大的非秦沛和姜大衛這兩個同母異父的哥哥莫屬,他們雖然是紅薇與前任丈夫的孩子,但對爾東昇這個小了10歲的弟弟(秦沛是大哥比姜大衛大兩歲,比爾東昇大整整一輪)卻疼愛有加。在爾東昇的記憶裡,年幼的自己常常出沒於錄音間與片場之間,慈愛的長輩拍拍他的頭,叫聲“小寶”,帶他看五光十色的戲服,塞給他希奇古怪的小玩意兒。就這樣,18歲時,被邵氏公司的高層看中,本來要出國讀書的他,從此走入電影一行。

“以前第二代入行在香港是很常見的事情,那時候因為我在邵氏公司有些人脈,在香港的無線電視臺也有些人脈,所以我不需要經過訓練班這種階段。反正家裡是做這行的,老一代的那些幕後工作人員基本認識我家裡人,知道我是誰的兒子,誰的弟弟。作為新人來講肯定比較容易,但要說會對事業有多大幫助,我覺得不見得。最大的方便就是做新人階段不會給人欺負,別人對你的態度也會比較好一點。”

成名

爾東昇出道的時候,正值邵氏公司及其古裝武俠片的鼎盛時期,高大英俊的爾東昇自然也就接過哥哥姜大衛的班,成了武俠片裡一個個風流倜儻的俠客。從《飛燕驚龍》裡劍膽琴心的楊夢寰,到《多情劍客無情劍》裡面冷心熱的阿飛,年少的爾東昇輕車熟路,一路走來,到1977年楚原執導的《三少爺的劍》面世,爾東昇飾演的三少爺謝曉峰更是風靡香港。在七十年代末和八十年代初的七、八年間,爾東昇參演了邵氏公司製作的20餘部影片,橫掃影壇,成了那時香港少女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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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對於他,明星始終是一張畫得不夠貼身的皮。從頭到尾,他更迷戀的是香港九龍城的草根生活,那種像上海石庫門一樣左鄰右里的和睦人生。“做了演員之後,我覺得生活有點脫節,我自己可能不太會享受明星的生活,那時候去吃路邊攤什麼的都很難,比較不適應,需要跟觀眾有距離。”

轉型

做演員的成功並沒有讓爾東昇止步不前,千篇一律的俠客角色更讓他感到厭倦。在他眼裡,演大俠是個技術含量不太高的活,“演大俠哪裡需要演技?反正只要酷就可以了。” 1981年,爾東昇編劇、曾志偉導演、姜大衛主演的《貓頭鷹傳奇》公映,爾東昇用這部戲結結實實調侃了一本正經神乎其技的武俠類型片。敏銳的他,似乎提前看到了邵氏武俠的衰退,開始考慮轉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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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如今回頭看看爾東昇的人生軌跡,從演員到導演到監製,似乎是一帆風順,但在當時,從臺前到幕後的轉變,對爾東昇卻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從1986年執導的第一部電影《癲佬正傳》面世,到1993年的《新不了情》橫掃香港電影金像獎,這七、八年的時間裡,爾東昇經歷了對自己事業的迷茫、彷徨和痛苦,也經歷了與張曼玉那場刻骨銘心轟轟烈烈的戀情,對爾東昇後來的成功產生了重大影響。

“當初我簽了邵氏8年,後來工作了10年,到了25、6歲,當時邵氏也面臨調整,整個行業開始慢慢流行時裝戲。我是拍古裝出身的,感覺上不夠現代,所以就彷徨,不知道怎麼辦,後來我也去臺灣地區拍過些黃金檔的電視劇。但你以為賺了錢就一定開心嗎?那段時間簡直是日拍夜拍,我反而希望轉向幕後,就做導演。”

經過深思熟慮之後,爾東昇執導了自己的第一部電影——《癲佬正傳》。其題材所觸及的,竟然全是香港社會的敏感問題。雖然當選當年華語十大名片,卻也引來蜚短流長。一位前輩語重心長對他說:“小寶,年輕人要悠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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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癲佬正傳》中的周潤發

不過精明的爾東昇有著自己的小算盤,“我也知道選材跟商業上的平衡,但我覺得作為一個新導演,前兩部戲就要放膽去選材,因為其實你也沒有什麼好輸的,所以選材特別一點,你才容易表現,讓人認同。相反你拍主流的電影就很難讓人注意。”

但是《癲佬正傳》之後,爾東昇卻沒有像自己預想的那樣一帆風順,執導的兩部戲《人民英雄》和《再見王老五》都沒有獲得預想的成功。這期間,是他最痛苦的時候。

“那時候我還沒有完全放棄表演,有時會客串一些角色。但直到我拍姜大衛監製的《情人的眼淚》,我演了一個植物人,就是在醫院躺了三天,有時候睡著了他們才把我叫醒。那三天我躺在那其實是在思考了三天,我發現自己沒有任何價值,所以我決定了一件事,今後連客串也不幹了。”

追夢

終於,小寶沒有因為挫折而放棄自己對電影品質的追求,一如《色情男女》裡張國榮演的那個小導演。拍三級片也要拍好,這是爾東昇對自己的要求。1993年,在爾東昇轉行做導演的第八個年頭,他拍出了轟動華人影壇的《新不了情》,囊括了香港金像獎最佳導演、最佳編劇、最佳影片、最佳女主角、最佳女配角和最佳男配角六項大獎。這部溫暖感傷的文藝小品大受歡迎,那種洋溢在電影裡的懷舊情調和清新滋味感染了生存在各種生活層面的觀眾,使他們沉醉其中唏噓不已。更重要的是,電影告訴人們無論如何都要去努力奮鬥,別問結局怎樣。就算是以悲劇收場,也不能放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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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時起,爾東昇就開始在電影裡再現那些小人物們的夢想與現實的衝殺。《新不了情》之後是《烈火戰車》,演繹一個比較商業的賽車手的故事,故事裡有太多失敗,太多彷徨。1996年的《色情男女》,有人說這部電影其實就是爾東昇的夫子自道。但更重要的是,這個題材,更能表達在卑微的現實境遇裡,應該如何去面對幻夢破滅時的迷惘。

因為有夢,所以我們才在《新不了情》裡邊看到黑黑的劉青雲和瘦瘦的袁詠儀坐在清涼的山峰上迎風呼喚縱情大笑;因為有夢,所以我們才在《烈火戰車》裡邊看到靜靜的劉德華和憨憨的吳大維在雜亂的汽車修理間裡互相鼓勵互訴衷腸;因為有夢,所以我們才在《色情男女》裡邊看到痴痴的張國榮和淡淡的莫文蔚在凌亂的小窩裡深情相擁期待未來……

愛情

關於愛情,不得不提的是張曼玉。兩人那段才子佳人般的完美戀情曾經轟動一時,然而美好的東西總是不那麼長久,兩人為影壇留下一個美麗的遺憾。

張曼玉曾經惆悵地說,她與爾東昇,是一出文藝片。在這位國際影后的記憶裡,他很傳統,呵護女人,只是習慣於控制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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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爾東昇在接受某媒體記者採訪時表示,與張曼玉分手是種解脫,談起感情的話題,爾東昇表現出一種曾經滄海的淡然“在感情上我現在慾望越來越低。從哲學上來講,你越想要一樣東西,只意味著你越得不到。人生,也不過盡心任性,隨意而行。為什麼要求那麼多呢?”

然而他並非像他自己說的如老莊道家般無慾無求。很少人知道他轉型的那幾年,經受的壓力與苦楚。儘管他現在不言是非,不談喜怒,完美地把自己包裹得妥妥帖帖。但話語間,你還是能感到那段愛戀在他心中刻下的痕跡。

“我剛認識張曼玉的時候,她就是《警察故事》裡那個有著兩顆小虎牙的樣子,很可愛。到後來,她去戴牙箍、整牙,那之後,我就跟她分開了……後來我還曾想嘗試跟她在一起,覺得分開只是暫時的,但在一個朋友家的聚會上碰到她後,突然間覺得那個人不是我以前認識的那個了。那種感覺很強烈,從那一剎那開始,我就很輕鬆地跟所有朋友說,我先走了啊。一開始沒有想到要走,還以為我會賴在那兒跟她聊聊天呢,想複合什麼的……但整個感覺都變了……一個人,不管男的女的,如果他已經不喜歡另外一個人了,不想在一起了,那她的樣子、性情、對你的眼神全都會變,完全成了一個陌生人。當天晚上,我馬上叫朋友出去喝酒,睡得很香……那真是解脫了。”

有人說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女人有兩種,一種幫助他成長,一種陪伴他一生。或許,張曼玉之於爾東昇正屬於前者。  

情結

曾經問爾東昇,為什麼那麼喜歡拍寫實片?他說,那是因為自己在香港九龍城寨長大,那個地方像上海的石庫門,完全平民的生活,那是根,那是源。做明星被限制了很多自由,只有在做導演之後,他才再度回到這種讓人舒適的,大多數人生活的現實空間。“走在街上碰到老百姓,店裡的老闆,他們會在心裡把對你的定位改了,這讓我非常自在。”自始至終,他留戀的都是香港年代的質樸情懷,草根階層的快樂。所以他的電影,樸素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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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冬升與《我是路人甲》

不過如同每個人一樣,爾東昇也有著血氣方剛的青蔥歲月,年輕時的小寶喜歡賽車,跟錢小豪、錢嘉樂和吳大維幾人一起經常參加半職業比賽,甚至還奪得過冠軍。而如今的爾東昇喜歡潛水,在文明不至的幽暗海底,感受大自然的滄桑與奇妙。從賽車的鋒芒畢露到潛水的韜光養晦,或許這就是成熟。

但是男人四十越來越懂得掌控自己的情商,也許只有摯愛親朋才能接近他的真實一面——1999年,爾東昇在銅鑼灣連開的三家Place會員制連鎖酒吧,至今都火爆異常。在那裡,他是長袖善舞的老闆在那裡,他是長袖善舞的老闆,把圈中朋友招呼得無微不至;東周刊事件,他指著鼻子怒罵港府高官,為藝人鳴不平。那一刻,那種激憤與衝動,似又是十幾年前青蔥少年。

平時,他都將自己隱匿得很好。但談到編劇,他會露出少有的熱情:“做編劇是我最愛的一樣工作,雖然我一句歌詞也不會寫,但是寫劇本時,多年前的一句臺詞可以立刻在腦海裡靈光乍現。”說這些話時,他眼中,分明是才子般的傲氣。

爾東昇入行已經整整四十多年,媒體對他的評價,一例的是成熟、淡定、儒雅,然而在採訪行將結束的時候,想起爾東昇作品裡的那些總在唏噓中追夢、不知結果的主人公,筆者卻隱隱感覺到,在這淡然的外表下,爾東昇依舊是從前的小寶,不論人事變化歲月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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