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如初見,回首是一生

是否,在每一個走進沈園的遊人眼裡,這裡的一草一木都寫滿相思,這裡的一花一葉,都浸潤著惆悵。

我們帶著夢裡重複過千百次的故事,嘗一段舊時煙雨,聽一曲詩意的離觴。

醞釀了千年的相思,從黛瓦的簷角滴下,落地成殤。

故事行走了千年,而今已是風煙俱淨,我們只是匆匆的過客,路過了當年的那片憂傷。


相逢如初見,回首是一生

在流淌的時光裡,沈園似乎凝結在了那首《釵頭鳳》裡。

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 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莫,莫!

——宋陸游《釵頭鳳》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宋唐婉《釵頭鳳》

都說造化弄人,明明不能相守,卻鬼使神差地安排了相遇;明明相思滿溢,卻又安排了那場傷感的重逢。

從此,他們的相思在沈園裡鬱鬱蔥蔥地生長,他們成為沈園裡一道佇立的風景。而沈園卻生長在他們愛情的年輪裡,一年又一年,經冬而枯,經春而綠。


相逢如初見,回首是一生

風景在四季中輪迴,從不為誰刻意停留。時隔千年,我們似乎仍能看到那場動人的重逢,那場淺淺的離別,以及陸游經年的追憶。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在唐婉離開後的經年,陸游只能在沈園裡尋覓那段深情的遺蹤。

當年的沈園,其實早已湮沒在時光的風煙裡,後人為了祭奠那段愛情,將歷史殘留的遺蹟重新修飾。只是沒有人會計較,眼前的亭臺是否見證過那場重逢;沒有人會計較,眼前的池水是否盛接過唐婉的眼淚。

閉上眼,在淡淡的花香裡,我們仍然能夠看見那雙滿是輕愁的眸;在杏花煙雨裡,我們仍能看到,有一位蹣跚的老人,在吟詠心底的相思。


相逢如初見,回首是一生

如果沒那場宿命般的重逢,故事是否便會有不同的結局?她會守著一段清淡的時光,溫柔地老去,或許兒孫滿堂,得享天倫;而他,會懷揣著他的報國夢想,在紛繁的紅塵裡奔忙。

在經年的歲月裡,他只是她回憶裡的故人,在年華的風沙裡,漸次瘦減成一紙剪影。

在經年的歲月裡,她只是他胸前的一點硃砂,在時光的風煙裡,慢慢凝結成紙墨裡的一句悵惘。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見梅花不見人。

陌上花開,春色如許,只是縱將芳菲看遍,卻再也找不到當年人的身影。他還在紅塵的岸上獨飲惆悵,而她已經化作一縷香風,一抔塵土。

電影裡的臺詞說:這世上所有的死別,都好過生離。縱有驚世的才華,雅量襟懷,卻也只能在沈園的春色裡,追憶從前;在梅花的清幽裡,悼念那段過往。


相逢如初見,回首是一生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曾經的情思並沒有散落在世俗的滄桑裡,那段情,在歲月的醞釀下愈發醇厚。白髮風霜的陸游佇立在傷心橋畔,相思傾洩而出。時光蒼翠,她早已消逝在塵世的光影裡,而他卻被遺失在了那段前緣舊夢中。

彷彿沈園的一草一木裡,都寄託著他滿滿的哀思。石橋無心,歷經千年風雨;春水無情,碧波映照著古往今來。詩意的沈園,淡淡的春風,清潤的石橋,卻給不了他溫柔的牽絆。佳人已逝,留給他的,只是經年的寂寥。

他只能守著那份深情,獨自老去。將所有相思盛放在沈園裡,慢慢發酵為陳年窖釀。在世間的風雲變幻裡,在浮世滄桑的風霜裡,任相思在心底瘋長;在梅花香的日子裡,在臨水照花的追憶中,飲一壺情長,醉了相思,也醉了紅塵。

相逢如初見,回首是一生

站在刻著《釵頭鳳》的石碑前,親手觸摸著那段隔著千年的惆悵。那消瘦的詩行,掩藏了太多的往事悠悠;那千古的遺憾,流經了太多的風雨春秋。他們曾有過情深意濃的相守,有過撕心裂肺的離別,有過心字成灰的相思。經年的時光後,又有了那場短暫的重逢,又用那場重逢,換來一生的別離。

我們在沈園的春色裡,將那段流年細細品嚐。又在清潤的春風裡,轉身離開。故事仍在沈園裡生長,各色的遊人匆匆而來,各自在這裡寫一段無解的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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