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週末《歌手》播出之後,不知道多少人的朋友圈裡,都響起了周深唱的那句“Baby, До свидания”。
可週深是誰?
在《歌手》播出之前,很多人可能從未聽過他的名字;就算有些人瞭解周深,也只知道他是一個“國漫吉祥物”、“國漫御用OST”。
周深曾經唱過《大魚海棠》印象曲《大魚》。
而你在國產動畫電影《大護法》《白蛇·緣起》《羅小黑戰記》,乃至原計劃今年春節上映的爆款預定《姜子牙》,宣傳曲目中能聽到周深的聲音。
周深的空靈乾淨的嗓音讓人印象深刻,但周深本人並不為大眾所瞭解。甚至網絡上還有一些誤會,以為他是“假聲”或“反串”,或者認為他只是嗓音獨特,才成為“國漫御用歌手”。
但這次在《歌手》中的出色表現,終於打破了這樣的印象。人們漸漸發現,除去獨特的音色,周深還有太多令人驚喜的東西。
比如剛過去的一期,周深用《紅莓花兒開》加上《達尼亞》這樣別出心裁而又出奇融洽的組合,呈上了流行和美聲、中文和俄語的混搭。高音花腔不僅凸顯了他的唱功,更為整首歌增添了豐富的敘事層次。
於是才有評論說,“聽他唱這首歌,像看了一場音樂劇”。
其實,作為華語樂壇風格獨特的存在,周深早就值得聽眾去挖掘了。
天使在唱歌
如果被問到對周深的第一印象,絕大多數人都會給出相似的答案:“乾淨”“空靈”“天籟”“透亮”……
他的聲音實在太特別、太有辨識度,以致於怎麼描述,都好像脫不出這個既定的框架。比如今年的《歌手》上,米希亞就讚歎道:“他的聲音像是天上下來的一樣[1]。”
向來開口不饒人的大張偉,聽到周深的聲音,也不由感慨:“讓我感覺吧,人類根本沒有唱歌這個功能,只是想象一個美好的旋律,唱出來應該是什麼聲音……就是他的聲音。你會覺得那是個天使在召喚你[2]。”
總而言之,在大家眼裡,周深一開嗓,就好像是從雲端墜下一束光。
這正切合了著名音樂製作人高曉松對周深的評價:他的聲音,“適合歌唱生命,不適合歌唱生活[3]。”
生活是瑣碎的、粗糙的,充滿了苦情愛恨、歇斯底里、一地雞毛。但生命不同,生命是更加形而上的情感和體悟,是提純過、抽象過、昇華過的力量。
比如本季《歌手》第四期中,周深演繹的《無問》,就好像一個夢,讓原本苦澀的情緒都變得輕盈、透亮起來。
周深的歌聲,把人間變成夢境,也把夢境帶到人間。
人們似乎總喜歡聽他歌唱一些現實生活之外的故事;他的熱門作品中,總是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幻想元素。
在《大魚》中,他唱著“海浪無聲將夜幕深深淹沒 / 漫過天空盡頭的角落”,聲音如風如帆、輕盈卻有力量,帶著聽眾升入雲端,升入一個海藍色的夢境裡。
再比如《玫瑰與小鹿》,就是天真而略帶憂愁的歐式童話風格。也只有周深,才能用人聲表達出泉水一般的清澈質感,和伴奏、歌詞都配合得天衣無縫。
夜啊 分明長滿了星星晚風
可是她們卻給你 取名字叫做天空
正如作曲人高曉松自己評價說:“周深是不世出的那種歌手[4]。”“這樣的歌,唱的人必須一塵不染,一點都不能油膩[1]。”
周深早年曾經以網名“卡布叻”活躍於網絡翻唱的小圈子裡,《化身孤島的鯨》和九種語言版本的《Let it go》都為”卡布“贏得了不少的關注度。
他第一次進入主流視線,是2014年的《中國好聲音》。雖然周深最終在16進4淘汰賽中出局,但事實證明,真正的好聲音並不會被名次埋沒。
從那以後,周深開始得到業內人士的關注,其中就包括製作人高曉松。後者毫不遮掩對周深的賞識,為他寫了單曲《玫瑰與小鹿》之後,又主動操刀了一整張專輯[5]。
讓周深真正“出圈”的《大魚》,就出自這張專輯。
“仙嗓”之外的周深
如果按通俗理解上的“比誰唱得準、比誰唱得高”來評判歌手,那周深已經做到了十分優秀。
有up主曾將21個現場版本的《大魚》剪輯到一起,除了其中一個版本要降兩個調、導致了音色的改變之外,這首拼接起來的《大魚》沒有任何突兀的地方[6]。現場穩如CD,大概也就是這個效果了。
音高方面,本季《歌手》第五場,周深演唱的《Monsters》,最高音達到了C#6——作為男歌手,他已經摸到了很多女高音的上限[7]。
但周深最寶貴的特色,並不只是音高。
他的天然音域接近假聲男高音,這讓他在普通人的假聲音域內,還能使用一定的真聲。人們幾乎聽不出他的“換聲點”或者“換聲區”,真假聲之間毫無“斷層”的感覺。這樣的技術,歌壇少有。
比如《大魚》裡那一句驚豔的“怕你飛遠去”,高音中的混聲運用嫻熟至極,真假聲的比例切換得絲滑流暢,這才有了直升天際的“透徹”感[8]。
也正是憑藉這樣溫柔而有力的爆發,周深才能在與李克勤合作的一曲《天下有情人》中完美演繹出來去如風、蕩氣迴腸的效果,令原唱周華健都驚歎不已。
更重要的是,周深的高音,沒有壓迫感。他從來不是為了高音而高音。
一曲《Monsters》聽完,大部分人都不會意識到“好高的音”,而是被歌曲輕盈的節奏感和飽滿的生命力所感染——周深的高音,正是為這樣的藝術效果服務的。
正如著名歌唱家廖昌永對周深的評價:“他聲音裡有那種很自然的東西在,不做作[9]。”
這樣的“不做作”並不太容易,先天條件、後天訓練缺一不可。否則,就不會還有那麼多歌手,總怕觀眾聽不出自己的唱功,吼出的每個音符都在喊叫著“快聽我唱得多高”。
周深優越的先天條件和不著痕跡的技巧運用,在2018年的《聲入人心》中,得到了完美的體現。
在《月彎彎》中,周深用頭腔共鳴的“天籟吟唱”表達出如泣如訴、令人心碎的悲傷;到《山楂樹》中,這樣的吟唱卻帶來北方遼遠天空和深秋平原的風。
而《孤獨的牧羊人》裡,約德爾唱法(即真假聲快速轉換)的出色呈現,則顯得靈動可愛。
情感和技術的配合,在《Memory》中表現得淋漓盡致。
純淨的音色彷彿歌詞中月夜如水的氛圍,出色的語感和咬字讓情感有了發洩口,真聲和假聲的轉換則大大增強了歌曲的層次。
在這首歌中,周深加入了難得的低音,配合中文歌詞的穿插,讓歌曲的起承轉合有了關鍵的“轉”。其後的高音將情感推上了一個新的層次,不用過度渲染,就能舉重若輕地將主旨表達出來。
由此可見,雖然周深出道時間並不長,但他從來不是滿足於“一招吃遍天”的人。
一方面,他懂得用後天訓練將自己的天然音色發揮出最大優勢,形成自己獨一無二的辨識度;
另一方面,他也擁有優秀的審美能力,能夠讓自己的音色和技巧為特定的歌曲情感服務,達到觸動人心的藝術效果。
周深,真正的寶藏男孩
周深本人,就像他的歌聲一樣,看似溫柔、單薄,但稍作了解,你就會發現其中蘊藏了無窮的力量。
無論是成名前還是成名後,他在各類採訪中都話癆又活潑,好像有說不完的有趣日常。
在《歌手》中害怕被奇襲,接到電話就模仿機械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15]……”
主持人問他:“有什麼想對粉絲說的?”話音未落,他就迫不及待地大喊著搶答:“別管我[11]!”
從採訪來看,周深好像是個無憂無慮的“彼得·潘”,但他的人生經歷,其實並不像他表現的那樣陽光燦爛。
在烏克蘭求學時,他曾經學到聲帶小結,差點不能繼續唱歌。想要跟隨的老師不收中國人,他就死纏爛打、堅持不懈地求他一兩個月[12]。
也是這段異國他鄉的經歷,讓他熟練掌握了中英文之外的烏克蘭語、俄語、波蘭語、意大利語等多國語言,這還不包括他能夠用於演唱的法語、日語,以及粵語、閩南語等各地方言。
然而對周深來說,和自己搏鬥才是一項從青春到成年的“持久戰”。
學生時代,由於獨特的嗓音,周深曾承受了許多誤解和傷害。少年時代的經歷令他一直都缺少自信,無法完全接納自己的聲音[13]。
即便如此,他還是選擇直面痛苦,寧願面對巨大的壓力,也要努力戰勝聲音帶來的陰影,爭取別人的尊重,也爭取與自己和解。
因為怎麼唱都總被人說是“反串”,他就耐心而溫柔地一遍遍解釋:
我每一次站在舞臺上好好唱歌的時候,就希望大家能夠感受到我是真的在好好唱歌,而不是在用獵奇的眼光在說:“哦!你是在反串。”[14]
因為不太自信,他就選擇在《聲入人心》中和“不自信”正面硬槓,擊碎那個脆弱的自己:"因為不自信被放得那麼大之後,就把自己打碎了...已經會放開所有東西了[13]。”
周深走向自信、接納自我的成長過程,也是每一個平凡的人要上的人生一課。
正如他自己所說,“周深這一切的東西都是自然的,而不是一個人設或是捏造出來的一個虛假的性格[13]。”
而聽眾等待已久的,也正是這樣,又自然又美好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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