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等抓完“怪獸”爸爸媽媽就回來!


女兒,等抓完“怪獸”爸爸媽媽就回來!


女兒,等抓完“怪獸”爸爸媽媽就回來!


本期故事關鍵詞:疾控中心

每次進入實驗室之前,小陽都要嚴格按照流程,戴好帽子、N95口罩,穿好工作服、防護服、鞋套,最後戴上動力送風設備和雙層手套。為了不讓任何皮膚露在外面,他們把手套和衣服的接口處也用厚厚的寬膠帶纏上了,一套設備穿下來,足足有十來斤重,檢驗室走廊有70米,12個小時下來,所走的距離近三萬步,裡面的衣服就像被水澆過一遍,都溼透了。

故 事 練 習 生 習 作

第 65 篇

小金子是和我同一年來單位的,在出入境體檢中心工作,個子高高的她卻有著一張漂亮軟萌的娃娃臉,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她姓金,我們都親切地叫她小金子,似乎不這樣叫就對不起她的可愛。在這場大家對新型冠狀病毒談之色變的戰役中,小金子和她在疾控中心的丈夫小陽都與新冠病毒有了最直接,最面對面的接觸,以下的故事是根據小金子的敘述整理的。

-1-

我和小陽都是學醫的,小陽在西安市疾控中心工作,很多人對這個單位有印象,是從2003年非典疫情開始的,也正是從那時候起,大家對於公共衛生體系建設有了概念。

和小陽結婚後不久,我就感受到了他工作的特殊性。他的電話很少有關機的時候,不管是正在吃飯,或者在半夜,他常常會接到單位電話,很多時候他會匆匆撂下一句,“有樣來了,我去單位了。”

這一走,有可能是一夜,有可能是兩三天。慢慢地,女兒也習慣了,我會告訴她:“爸爸去抓小怪獸了。”她咧著嘴笑,“爸爸是奧特曼嗎?”

在女兒天真的世界裡,她會覺得爸爸是拿著寶劍打得小怪獸跪地求饒的超級英雄。實際上,爸爸只是穿著厚厚的防護服,坐在實驗室裡,努力從一份份樣本中捕捉出病毒的蹤跡,那些又小又狡猾,卻會在無聲無息間奪走無數人性命的病毒,頻頻在他手下無所遁形,H1N1甲流,H7N9禽流感……

我向同事描述起這一切時,她們常常會驚訝地張大嘴,“哎,好像電視裡一樣呢,說是有任務,出門就走,幾天就見不到人了。”

我笑笑,我也是學醫的,深深知道,涉及到生命,一切延誤和遲疑,哪怕只是一分鐘,都可能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傷痛和悔恨,所以,我很理解。

擔心嗎?說實話,會有一些。然而,我也在出入境體檢中心工作,整天面對的也是一份份血液、體液樣本,因為了解,所以不會過分恐慌。

不過這次,我有點擔心了,從大年三十起,快一個月的時間,我只能在新聞圖片裡看到他。雖然在鏡頭裡,他全身上下只看得到眼睛,然而,我還是能在那麼多人中,一眼準確地認出他來。

-2-

對於這次疫情,我們是從1月中旬開始關注的,但怎麼也沒想到,從“有限的人傳人”,到九省通衢、人口過千萬的武漢封城,只有短短三天。

1月24日,大年除夕,我們一家人正準備一起吃個飯,小陽的工作群裡不斷彈出信息。因為快速擴散的疫情,中心成立了防控應急小組,並初步擬定了防控人員名單。

微信群裡,大家紛紛回覆:“我已到崗”“45分鐘趕到”“我沒在名單裡,需要隨時電我,30分鐘趕到”。

小陽就在名單裡,他歉意地看了看我。沒等他多解釋什麼,我馬上說:“你去吧,兩個孩子有我,有爸媽。”

大女兒二年級,已經懂事了,她戀戀不捨地看著爸爸,小女兒天真地拉著小陽的手,指著桌上的菜,“爸爸,吃飯啦。”小陽輕輕把手從女兒手裡抽出來,摸摸她的頭髮,“乖,爸爸去捉小怪獸了。”便出門了。

他這一去,就是幾天沒有消息。

事後我才知道,當天晚上,小陽去第八醫院為病人採樣了。第八醫院是傳染病醫院,2003年非典肆虐的時候,它作為西安市的定點醫院,讓很多人聽到名字就害怕。如今,這又是新冠肺炎最容易出現的地方。

這次對於新冠肺炎確診的重要指標就是檢測鼻咽拭子中的病毒核酸檢測是否為陽性。在採集鼻咽拭子的過程中,小陽需要和採集對象面對面地接觸,將棉籤伸進其鼻子和咽喉部位採集樣本。採集全過程的規範和標準至關重要,如果伸入深度不夠,就有可能因為樣本不合格無法檢測出病毒。採集樣本時,採集對象出現咳嗽、打噴嚏,甚至乾嘔反射都很常見。隨之噴出的飛沫會噴濺在採集人員的面罩和防護服上,如果防護不力很容易造成感染。

不知道是因為受涼還是因為緊張,就在去為疑似病人取完拭子的當天晚上,小陽出現了腸胃不適、咳嗽、乏力等症狀,這些和新冠肺炎的症狀高度吻合。他沒敢告訴我,默默吃了自帶的藥,在隔離的酒店休息了幾個小時。

事實上,當時的情況也不容他多想什麼,要承擔的工作很多,包括病原檢測、消殺、流調、綜合協調、物資保障等。雖然把人員分成了好幾個組,但每個組的人手都不足,一個人可能要承擔好幾項工作,安排上是12個小時一個班,但實際上,根本沒有什麼休息時間,即使躺在酒店裡的時候,手裡也是拿著手機的,一有電話隨時到崗。

離開家的第三天晚上,小陽跟我通了個視頻。兩個女兒對著手機喊爸爸,他卻連多說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我看出不對,“逼問”了半天,他才吶吶地說出身體不適的事。

“怎麼這樣呢?有不舒服休息不能休息一下嗎?你看你這臉色。”我生氣地說。

“沒事,我已經差不多好了,體溫也正常,臉色不好是因為這幾天沒怎麼睡覺,呃,昨天晚上就沒睡。”

“你……”我氣得說不出話來。

小陽見狀忙討好地說:“那個,馬上就好了,我被分在實驗室,只檢測,不用出去跑了,時間也規律,可以休息的。”

我不忍心苛責他,說了幾句,就讓他去睡覺了。

其實,他那天晚上還是沒休息,不過,這次不是他告訴我的,是我從新聞上看到的。和我通完話不久,他就進了實驗室,開始做病毒檢測,也就是女兒說的“抓小怪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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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確實,做病毒核酸測定,和抓小怪獸真有些像,都需要耐心、技巧以及最不能缺少的勇氣。

病毒形態非常小,在普通光學顯微鏡下看不到,肉眼更是無法直接觀察。但是每種病毒都有其獨特的基因序列,通過檢測病人體內的病毒核酸,就可以判斷病人體內是否存在病毒。

在實驗室裡,小陽工作的對象就是一份份鼻咽拭子,被採樣組採回來的鼻咽拭子浸入病毒採樣管中,由他們用試劑盒通過裂解、分離、洗脫等步驟提取樣本中病毒RNA,之後再加入到新冠病毒檢測試劑中,最後通過熒光定量PCR檢測樣本中是否含有病毒。

病毒的檢測,需要細緻再細緻,尤其是新冠病毒這種新發傳染性病毒,一個步驟不慎,這些狡猾的小東西就可能隱藏得無影無蹤。體內帶著病毒卻又沒被檢測出來的人,就成了移動的傳染源。但同時,在檢測過程中,稍有不慎,就會造成病毒氣溶膠外溢,需要嚴格在生物安全櫃中按規範操作,極具危險性。

每次進入實驗室之前,小陽都要嚴格按照流程,戴好帽子、N95口罩,穿好工作服、防護服、鞋套,最後戴上動力送風設備和雙層手套。為了不讓任何皮膚露在外面,他們把手套和衣服的接口處也用厚厚的寬膠帶纏上了,一套設備穿下來,足足有十來斤重,檢驗室走廊有70米,12個小時下來,所走的距離近三萬步,裡面的衣服就像被水澆過一遍,都溼透了。

1月27日晚上,我在陝西新聞裡看到了小陽,我指著那個身影說:“看,爸爸。”

小女兒看了一眼就搖搖頭,“不,他那麼胖,不是爸爸。”

大女兒咬著手指頭小聲說:“爸爸為什麼要把臉捂得那麼嚴實,我想看他,我想他了。”

第二天晚上,小陽和我通電話,沒說幾句話就開始咳嗽。沒等我說什麼,他馬上解釋:“沒事,這是因為一整天沒喝水,所以嗓子會癢。”他告訴我,防護服數量本來就不足,實驗中途如果上廁所或者吃東西喝水,身上的防護服就報廢掉了,所以他們都不約而同地達成了默契,上班時候儘量不吃不喝,也不上廁所。

“其實吧,我也是覺得麻煩,脫掉設備需要半小時,穿上又要差不多半小時,有那個時間,我不如多做些樣品。”聽我不吱聲,他又說:“中心其實已經很照顧實驗室了,保證我們的防護服供給,流掉組的同事的防護服比我們穿得節省多了。”流調組雖然不參與實驗室檢測,卻常常會與疑似患者接觸,風險也很高。

“整個村的龍,都把最硬的鱗給我們了,我們當然更要省著些了……沒事,反正穿著防護服再加上精神高度專注,沒什麼餓或者渴的感覺。”他笑著說。

-4-

1月28日起,西安地區新增確診和疑似人數日均超過兩位數,這意味著小陽他們的任務更重了。每一例確診或者疑似的後面,都需要做大量的工作,除了採樣和檢測外,還需要努力找出傳染源,繪製患者的行動軌跡,都去了哪些場所,接觸了哪些人,挖掘出密切接觸者,還要對患者待過的場所進行消毒。這些聽起來就很瑣碎的工作,都要一點點去完成。

小陽他們單位大多數是30歲左右的碩士研究生,雖然工作實在辛苦,但他們總是樂呵呵的,工作群裡的畫風經常是:“第12隊接單,13隊準備”“大活啊,10-20隊準備接單””單子到哪了,什麼時候才到23隊”“昨晚那一單,我跑到凌晨2點”……他們把任務叫作“單”,把出去工作叫作“出場”,微信群名也從嚴肅的“流調組”、“消毒組”變成了調皮可愛的“小飛隊”。

1月31日晚上9點,指揮部恭喜大家,“今天的單派完了。”大家紛紛回覆:“擔心半夜出任務的我喜極而泣”。

小陽也高興地回到隔離酒店休息,我趁他心情好,在電話裡弱弱地告知他:“那個,我這幾天也開始上班了,測出入境疑似人員的樣本。”

小陽一愣,說:“我這一直回不了家,你怎麼也要進實驗室測這個了?”

我半開玩笑地說:“我先替你把疑似的都篩掉,這樣不是可以減少你的工作量嗎?”

他沉默了一會,說了四個字,“注意防護。”

其實早在1月27日晚上,我就接到通知,要對出入境人員中的發熱旅客做核酸初篩,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出發了。當時西安的公交很多已經停開,沒停開的也是一小時一趟,坐公交根本不現實,出租車之類也幾乎沒有。之前小陽在家可以開車送我上班,現在沒有駕照的我只能選擇騎共享單車。

從家到單位有6公里,一路騎過來,需要40分鐘左右。平常車水馬龍的二環,就像被秋風吹掉葉子的樹,光禿禿的,除了我,沒有一個人、一輛車。沿路的門面房上貼著鮮紅的對聯,掛著大大的紅色燈籠,卻都門扉緊閉。“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被病毒逼回家裡了。”我自言自語道,為了打破這讓人窒息的寂靜,我一邊奮力蹬著車子,一邊隔著口罩,輕輕哼起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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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日下午,同事轉來一篇公號文,文中提到,武漢金銀潭醫院的四名檢驗科人員,沒有直接接觸病患,卻都染上了新冠肺炎,有人推測是病人的樣本在空氣中形成氣溶膠。至此,氣溶膠可導致傳染的可能被重視,然而,這是以四名檢測人員的感染為代價的。

小陽自除夕開始上班後,就只在隔離酒店和工作場所之間來回,由於工作繁重,休息不規律,他們幾乎所有人都有不適症狀,不回家是為了工作,也是為了萬一不幸“中招”的自己不會成為傳染源。而我在上班後,也儘量不接觸家裡人,自己待在小房間裡自我隔離。

兩個女兒都想和我玩,母親在外面柔聲哄她們,“乖,媽媽也去抓小怪獸了,累了需要休息。”大女兒勸小女兒:“他們一起抓,會抓得快一點。”母親笑了。

自從我和小陽上班,兩個孩子都交給了母親,她一邊裡裡外外地辛苦,一邊為我倆擔心。

我試探著問過母親,有沒有後悔讓我學醫,她笑了笑,“我也是參與過抗擊非典的呀。”

我驟然想起,17年前,我還在讀大學,母親作為技術骨幹被抽調進抗疫小組,防護服一穿就是一整天,也沒法和家裡聯繫。我揣著IC卡下樓給母親打電話,耳邊那無人接聽的空茫鈴聲,讓我有說不出的恐怖。

“媽媽,您那時怕嗎?”我問。

媽媽想了片刻,回答:“怕,當然怕,可是如果連我們都不上了,那有誰可以擋在病毒的前面?”停了一會,她又說:“你和小陽好好去工作,有媽媽給你們當好後勤。”

17年後,我和小陽也做了和母親當年一樣的選擇,只是牽掛的人與被牽掛的人做了調換,然而,牽掛的心思都是一樣的。

2月5日,我的母校,大連醫科大學援鄂醫療隊整裝出發,其中,有不少我熟悉的眼睛,我想,他們都沒有違背當時從醫的誓言。

2月8日,回到家裡,我的小房間門上貼著一幅畫,是大女兒畫的。圖上的小陽穿著白色防護服,威風凜凜,身後自帶七色光環,翻著白眼的冠狀病毒被他揍得沒有絲毫還手之力。旁邊一顆大大的紅心,寫著:“爸爸去打怪獸了,已經很多、很多天沒有回家了,爸爸,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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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女兒貼在房門上的畫

2月21日起,全省疑似病例清零,也就是從那一天起,陝西新冠肺炎新增確診病例連續為零。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小陽說,等新增病例連續28天歸零的時候,他就可以回來了,兩個女兒掰著手指頭,一天一天地數著,“還有多少天,咱們就能看見爸爸了。”

沒有想到的是,3月初,隨著新型冠狀肺炎在全世界大爆發,歸國人數急劇增多,預防輸入性病例又成了一個新的問題。大批樣本被送到了我所在的實驗室,實驗人員24小時隨時待命。小陽開玩笑說:“打完上半場,還有下半場,這次你們是主力。”然而,眼看著就能回來的他,回家的時間又無法預期了。

3月15日,我晚上10點趕到實驗室,等做完機場送來的樣本後,已經是凌晨六點鐘了,拖掉防護服,我舒展了一下麻木的身體,想起了小女兒委屈地問姐姐,“爸爸不是要回來了麼?為什麼小怪獸總是抓不完。”大女兒安慰她:“他們那麼努力抓,快了,快了。”

我看著東邊即將升起的太陽笑了笑,我相信,我們終究會贏的,我們要保護這片土地,因為這裡,有我們深深愛著的人。

-END-

- 我 是 故 事 練 習 生 -

/ 體制內理工女,熱愛讀書寫作。/

作者 | 一念,青年作者。



華中科技大學出版社·武漢戰“疫”數博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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