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靜夜思

夏天的夜晚,應當是午夜吧,除了讓人貪享的安靜,還有恰到好處的涼風,還有千古共賞的月。而我正身處目睹,坐在鞦韆椅上,靜靜地看,這樣看著是在對著眼前的景附庸著文人的風雅。嬋娟無論陰晴圓缺總有她自己的不惹塵埃式的美法,高貴清冷,靜默澄澈,空靈剔透如斯,從不肯降格,只管誇就對了。承澤的大地上卻明滅畢現,像一道結界,白的地方如染霜敷粉,一釐一毫卻看的分明,黑的地方如傾墨罩布,只能看見更黑的影子,譬如眼前的山巒高低起伏,映在天幕上。

既然是附庸風雅,思緒自然洋洋灑灑,追古溯遠。對於“今”好像不夠縹緲,不夠馮虛御風那般“高雅”,畢竟僅現代人遲遲不肯熄滅的燈對這種古樸的氣息都是種衝撞。從詩書中的酌飲、撫琴,美人、夜談、孤僧……到童年時同大人們一起院中葡萄架下乘涼都要細細想一遍。

散文——靜夜思

(想到這才想起來白費了半院子的葡萄藤,我還沒有偷聽過,小時候發誓要試一次的。)李白當年在哪裡喝的酒,跳的什麼樣的舞,是不是真的沒人在旁邊,不怕墜湖麼?王維彈的什麼曲?美人倚的什麼樣的窗和榻,賞著什麼樣的花?另一個長髮委地的美人輕輕曳著什麼顏色的羅裙撥開水晶簾在空曠漆黑的大殿前看著秋天的月?蘇軾和張懷民在什麼樣的庭院裡信步而談?我猜有一座亭,亭下有石桌,月光從亭子上斜斜地照下來,石桌半邊是灰白色。那聲音定然傳得有些遠還有清脆的迴音,於酣睡的僧侶如耳邊嗡鳴。那是推還是敲便不難解釋,若孤僧一意地敲,豈不是攪了別人的好夢?若是推門而入,光那沉悶悠長的吱呀一聲,便已經透著蒼古的淒涼,那份安靜從身體寒進骨髓,還不夠靜麼?樹上定還有一隻飛鵲不耐煩地另尋棲身處……

散文——靜夜思

文人多愁善感,變著法子傾吐自己心中的鬱結,人生的軌跡應該符合某種道理——與自己畢生所學仁禮大義所契合,然而並沒有,生活是如此的不講理又不能奈何,便不可不安慰自己矛盾的心靈——在夜晚的清淨中,往往是月亮見證著一切,她不說話,但人人見了或心曠神怡,或逸興高飛,或黯然神傷,總得有點什麼附和一下,方才不顯得辜負月亮、自己、還有才學。今人不大會如此感懷自我,畢竟有太多的方式可以消遣。我也不會有多餘的哀嘆,倒可說是膚淺的喜歡,喜歡那種與當今不合時宜的雅緻,幻想那種中國式古典浪漫主義。

散文——靜夜思

夏天的院落是歡聲笑語,永遠聽不完的故事夾雜著幾句爭執和高見,還有啪啪打蚊子的聲音,幾把蒲扇如御蚊仙器幾經易手,終極法寶還是祖父在我們小孩子苦苦哀嚎下拖來的長長的艾蒿柱,畢竟蚊子可以隔著衣服叮人。看著艾蒿柱就總會想起沈括用艾草燻蚊蟲,觀其如鶴的畫面,我喜歡鶴而討厭蚊子,鶴是姿儀優雅的,一派仙風道骨,實在不想接受這個比喻,不過這倒不妨礙我喜歡沈括那種有趣。各種奇怪的飛蟲對著燈胡亂撲騰,周圍黑黢黢的,風一陣一陣的清幽舒服,蟲鳴蛙鳴亂作一團,聽著嫌煩,可是不聽又不夠夏天,聽了一個又一個的夏天,不知不覺中已經只完完全全靠著記憶存在了。思回神往間,早已不知自己在書裡、遐想裡、回憶裡往回了多久多遠。想的很多,卻不一定都記得住,記得住的,都是每次總會想到的,帶著幾分神往,幾分留戀。

散文——靜夜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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