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變了。
這兩年，替女性發聲的內容，特別容易火。
前不久就有個名場面上熱搜。
《康熙來了》某一期，討論戀人同居前，女生要不要讓男生看到素顏的樣子。
馬國賢煞有介事地說起自己的經驗：會先確認女生有沒有戴假睫毛。
如果有戴，自己一般就不會找她做女朋友了……
這番話把坐在對面的曲家瑞，氣到爆炸。
“我在這坐了20分鐘，我要瘋了！！”
“眯眯眼又怎麼樣？！”
“你們憑什麼講這些女生啊！”
蔡康永問：所以你同居從來不考慮這些嗎？
她頭一甩，白眼一翻：廢話，不是嗎？你愛我就愛我的全部啊！
You invited me OK?
哈哈哈哈看看對面男嘉賓的尷尬臉。
實不相瞞，這段我看一百遍都不會厭。
這些話放現在說可能習以為常，但要知道，那是2015年的節目，五年前啊！
以前看《康熙》不覺得，現在重溫才發現，當年只覺得大大咧咧、個性前衛的曲老師，原來是個這麼可愛、這麼酷的人。
她講話永遠像機關槍一樣快。
用蔡康永的話說就是，隨時隨地都要大叫。每次看彈幕都有一堆人懷疑自己是不是開了倍速。
性格大大咧咧，說話無比直接。
小S吐槽她“完全不懂什麼叫客氣”，連儒雅書生蔡康永，都忍不住說她是“臭屁鬼”。
但你能想象，這樣的曲老師，曾經也說出過“我沒有喜歡過自己，也不認為我值得被重視，被喜歡”這樣的喪氣話嗎？
是的，曲老師的人生，可遠比你們想象中精彩多了。
曲家瑞的第一個身份，是富家千金。
想不到吧？
她的父親曲銘，是國際遠洋漁業大佬。
多有錢呢？
我有一個同學家裡有兩艘遠洋漁船，已經是上億的身家。
曲家瑞家裡不止有遠洋漁船，還有近海漁船。
名副其實的富二代。
含著金湯匙出生，就一定幸福快樂嗎？
是，也不是。
曲家瑞和大部分有錢人家的小孩一樣，得到了很好的教育。
三歲起開始學習鋼琴，想想看那可是上世紀70年代。
80年代去了紐約讀貴族私立高中，爸爸就在紐約給她買了一棟房子。
車子也不能落下，但不讓她去考駕照，因為——嫁人以後家裡會給她配司機的。
為了鼓勵她考好大學，給她買名牌包。
小小年紀就穿上了Ralph Lauren。
這時候的曲家瑞（右）好清秀欸
因為家境富裕，她也有足夠的本錢任性。
25歲從哥倫比亞大學唸完碩士後，曲家瑞一度沒工作長達七年之久，呆在紐約畫畫，每天就是吃、睡、畫。
但不幸的那一面，才是造就曲家瑞的真正原因。
從小她就有個“致命弱點”——長相普通。
特別是當家裡還有漂亮的姐妹、可愛的弟弟。
從小被說是從垃圾桶撿來的。
作為家裡的老二，她既不漂亮，也不聰明。
因為成績不夠好，還被爸爸說過：“你沒什麼想法，沒什麼大腦，最好不要把嘴巴張開。”
她甚至偷聽到爸爸對媽媽嘆氣：“哎～為什麼沒有把家瑞生成男孩。”
全家大合照的時候，父親抱著姐姐，母親抱著弟弟，奶奶抱著妹妹，就她沒人理。
這無疑打擊了小孩子最敏感的自尊心。
曲家瑞的做法是，“每次大合照我都會跑到中間，因為那是最重要的位置啊。”
雖然騙過了朋友，讓他們以為自己是爸媽的掌上明珠。
可只有自己才知道的事實，更傷人。
自卑，害羞，尷尬，從小就與她如影隨形。
“成長的路上，我沒有喜歡過自己，也不認為我值得被重視被喜歡。”
正因為如此，曲家瑞從小就被“我是誰”的人生終極問題困擾。
她要向別人證明自己。
怎麼證明？
成績不好，那就往死裡努力。
上了高中，曲家瑞的成績一路開掛。
高三的這幅畫，榮登全美大學先修課程藝術類第一名。
人家還破例在素描刊上登了她的彩色作品。
讓炸炸想起《下樓梯的女人》和畢加索
拿到耶魯大學藝術學院Ellen Battel Stockel獎學金。
考上了很牛逼的Copper Union——這個學校全校總共才900多人，藝術系一年只招收60幾個，唸書五年全免費。
因為學業出眾，學校的那條街，無人不知Christine Chu（她的英文名）的大名。
油頭的曲老師和學姐！
除了學業，“過於平凡”的外型也是她的痛點。
於是她開始各種捯飭自己——
搞頭髮、換著裝風格、化誇張的妝容。
用這些極端的外在形象，武裝、宣洩自己。
看看曲老師有多前衛，幾十年前就塗上了姨媽色。
這拼了命的脫胎換骨，真的有用？
的確，外貌可以隨意改變。
但只要心裡沒有長出自信的花，再光鮮亮麗都是紙老虎，一戳就破。
她自己都說：“當一個人的外表可以有如此巨大的落差，其實也顯示其內在的彷徨和茫然，有多麼劇烈。”
這時候，是畫畫“救”了她。
藝術家，是曲家瑞的第二個身份。
因為沒有考上理想中的大學，她偶然發現還可以用畫畫，來排解心中的苦悶。
她就這麼一直畫了下來。
曲家瑞自畫像
畫畫的過程，也是曲家瑞打破自己，接受自己的過程。
剛開始，大一素描課，老師三次經過曲家瑞時，都誇讚她的畫很棒。
但她都一直虛心說“NO”。
老師問她為什麼，她說謙虛是中國人的美德。
老師卻很不理解：“你說了NO等於否定了我對你的肯定，你對我非常沒有禮貌，難道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讚美你，不想知道我對你作品的分享嗎？以後有任何人讚美你，你不知道怎麼辦，看著他的眼睛，說謝謝就好了。”
頗有傑克遜·波洛克作品的味道
雖然有天賦，但她的畫家之路也並非順風順水。
在《喂，你幹嘛不做自己》裡，她就說自己大學四年，一直苦於得不到素描老師Bob Slusky的肯定。
老師說她因循守舊，她卻覺得老師針對自己。
雖然考入了Copper Union，但高中的美術天才，在這個人才濟濟的地方，就開始泯然眾人。
在紐約的那七年，她把自己關在閣樓裡，只能跟畫布對話。
“這些畫記錄著不同時期的曲家瑞，是壓抑在心裡卻說不出口的事，亦或是即將要爆發的情緒。”
誠實面對自己的能力，並非每個人都有，也並非每個人都敢。
如果你無法認同自己，那就算被別人認同，也會像懸崖上的石頭，一有點風吹草動，就搖搖欲墜。
人生也沒有退路
Bob老師嚴厲的教學，讓她明白不要吃老本。
才華橫溢的同學更是刺激她，跳出原本的框架，畫得好還不夠，最重要的是畫裡面的思考。
可一直畫畫，曲家瑞還是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
紐約那七年，她也辦過幾次個展，一張畫都沒有賣出去。
“藝術無用論”這時候開始顯現威力。
七大姑八大姨不免要來碎碎念，質疑她花了家裡這麼多錢和時間，真的能靠畫畫維生嗎？
曲爸曲媽被問得臉上無光，只好把她從紐約抓了回來。
回到臺灣後，1995年起，曲家瑞又以炭筆為創作媒介，開始探索。
曲家瑞畫得最多的，除了自畫像，就是她的娃娃們。
前段時間她在微博上問粉絲，自己在《康熙來了》最讓人印象深刻的話是什麼。
很多人都提到了這個芭比娃娃的故事。
“所以我們就在那個臺階上，交換了青春。因為我不想長大，她想長大。”
這就是那隻Dancing Barbie。
因為童年不受寵，成年後的曲家瑞對玩偶有了某種執念。
她開始二手玩具收藏，彷彿可以交換回自己失去的青春。
《康熙來了》就曾經拜訪她家，琳琅滿目的娃娃堆滿了工作室。
曲家瑞也覺得娃娃太多，自己卻從未認真審視過她的這些寶貝們。
於是她決定：我要為我的娃娃們畫畫。
畫誰好呢？
她相中了一隻藍色的兔子，因為它頑皮可愛，無所畏懼，像是第二個自己。
她和她的兔子
當然也有一些人覺得：這不就是漫畫嘛，稱不上有什麼藝術性可言。
炸炸不同意。
畫筆應該是對畫家內心的真實反饋，而不是投機諂媚的工具。
畢加索15歲的油畫水平就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但他沒有選擇重複自己。
曲家瑞也一樣。
畫出自己的人生轉變，對她而言更重要。
圖片來自@2019AIF
這些畫，帶領她的娃娃們，也帶著她自己，走出了房間，走到臺北當代藝術館、國立歷史博物館、北京中國美術館……
去年曲家瑞還在蘇州誠品和深圳誠品舉辦了個人創作展覽——《曲家瑞， 你哪位？》
這些娃娃讓更多人和她一樣，重回青春。
找到“自己”的曲家瑞，除了在繪畫上的深度探索，也開始了人生廣度的嘗試。
斜槓才女，可能是曲家瑞的第三重身份。
你知道曲家瑞經常上《康熙》，但你未必知道她還親自主持了一檔綜藝，《Ta們說》，第一個華語區LGBT綜藝節目。
在裡面，曲家瑞非常有梗，百無禁忌，鼓勵大家去追求愛。
哪怕節目後來被禁播，她也依舊堅定：“沒關係，我們自己來。”
b站可以看，節目非常活潑好笑
安·蘭德寫過：“你不必把這個世界拱手讓給你所鄙視的人。”
該反抗就反抗，該包容就包容，是曲家瑞的人生主旋律。
曲家瑞還過做演員。
電影《我的少女時代》裡，她客串一個大齡單身老師，臺詞簡直就是為她量身定做：
“我都還沒有嫁人，你們怎麼會有老公。”
更難以想象的是，講話震天響的她，還發行過單曲……
回到自己的老本行，藝術，曲家瑞也很硬氣。
2018年，金馬邀請她來做第53屆金馬獎頒獎典禮的視覺規劃。
她組建了一個全女性團隊，還拿下了德國紅點獎。
同時她還是作家，出版了《於是，我們交換了青春》《誰說我沒有影響力》《喂，幹嘛不做你自己》《拜託，不要每個人都一樣》等等很多本書。
與此同時她還有一個身份，老師。
臺灣實踐大學，媒體傳達設計學系。
她把原來大學時老師用心發掘學生閃光點、讚美他們的做法，帶到了自己的教學中。
她的教課方式，前衛大膽。
帶著學生環臺灣島採訪檳郎西施。
去夜店觀察不同的人。
請裸體模特上素描課。
臺灣新小生林柏宏也被她拉來做裸模過
為什麼這麼做？
因為她覺得：“（我）恨不得所有人都能活出不一樣人生啊。”
隨著年紀漸長，曲家瑞好像反而越活越嗨。
上《小燕有約》的時候，她就說她不拒絕任何陌生的事物。
曲家瑞的前半生，起起落落，有笑有淚。
好在她一直有“做自己”的勇氣。
30歲的時候她覺得，做想做的事，放飛自我，就是做自己。
40歲，有了些許拿得出手的成績，這時候的“做自己”，更像是為了獲得別人的信任感。
到了50幾歲，她依舊把“做自己”掛在嘴邊。
但她早就知道，做自己絕不是隨意任性，反而是去面對以前心中那個看不起的自己。
畢竟，來世上一趟，做一個獨特的好作品，就叫“自己”，那也不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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