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統計,冰島目前共有約35萬人口。但是在遙遠的東方,還有幾千萬冰島人散落生活在一款名為“微信”的社交軟件上。
不信你也可以打開自己的微信,搜索“冰島”,可能早上剛和你打過招呼的前臺小妹,就來自這個靠近北極的神秘島嶼。
不過自從微信上的冰島人越來越多之後,這也就不那麼稀奇了。現在只有真正去過(至少)一次冰島,才有可能一下子在朋友圈秀場中佔據上風,收穫點贊和眼紅。
冰島作為當代中國年輕人的精神故鄉,他們要麼是已經去朝聖過,要麼就是永遠懷著去朝聖的美好願望。
“親愛的嘉倩“在B站擁有35萬粉絲,最受歡迎的一支視頻播放量接近350萬。她出過一本書《明天我要去冰島》,如今定居冰島,並通過vlog記錄下冰島的日常生活。
有人在她的vlog下評論,“總能在嘉倩這裡找到一抹歲月靜好的感覺”。這樣一個普通女生的走紅,和近年風靡年輕人的“冰島狂熱”不無關係。
不過中國人是如何陷入這一場“冰島狂熱”的?
首先不得不提起名的玄學——同樣是位處世界盡頭的塔斯馬尼亞島和格陵蘭島,聽上去就沒有“冰島”來得高冷有腔調。連村上春樹的《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這樣一本和冰島全無關係的小說,也被拿來為冰島作背書。
當然,也有確實用作品來為冰島免費宣傳的“冰吹”,比如香港詞人黃偉文。
《自由行》裡,楊千嬅唱“冰島也沒有避世的小鎮”,而《羅生門》裡,麥浚龍則和謝安琪約定“願如期團聚於冰島某地方”。
後來他乾脆以冰島首都為名寫了首《雷克雅未克》,“堅守冰島只是我未望通,根本不是天下情人都求重逢。”
不知黃偉文是否真的造訪過冰島,但確實有許多名人選擇在冰島羽化登仙。
早在本世紀初,臺灣藝人許哲佩就開創先河地去冰島拍《氣球》的MV,成為華人史上首位在冰島拍攝錄像帶的歌手。
從那之後,冰島就成為華語藝人們工作營業和秀恩愛撒狗糧的熱門地點。謝安琪、林憶蓮、尚雯婕、田馥甄、孫燕姿都曾斥巨資前往冰島拍攝MV,只不過她們去的似乎不是一個冰島……
除此之外,李誕和黑尾醬在冰島拍婚紗照,林宥嘉帶著老婆去冰島看極光。而劉昊然一組冰島大片一出,也立刻激起少女心無數。
有了名人光環加持,冰島這個神秘仙境變得不再那麼遙不可及,中國遊客們開始蠢蠢欲動。
排除明星效應,真正推動冰島走紅的大概是ins風的流行(國內可本土化為“小紅書風”)。
上世紀六十年代,美國航空航天局NASA曾在世界範圍內尋找與月球地貌相似的地區,來培養登月宇航員適應環境,最後冰島成功入選。
幾十年後,隨著ins和小紅書的興起,“地球上最像外星球的地方”、“如果去不了月球,就去冰島吧”等營銷話術開始病毒式傳播。
在年輕人的旅行鄙視鏈中,去巴黎東京土耳其,都不如去一次“月球”更有排面。
這種所謂“逼格”的背後,也暗暗釋放出“隱形富豪”的氣息。畢竟如今去冰島的費用早就不可同日而語。
從中國出發,沒有直飛,折騰時間也折騰錢,來回機票就得至少2萬。
旺季時要提前預定酒店,即便如此住宿的費用仍然昂貴,在一眾北歐國家中都名列前茅;當地交通不方便,選擇包車的價格往往比在歐洲其它地區貴出幾倍;當地物價在經濟復甦後也迅速反彈。
再說,能去冰島拍極光拍冰川的人,一般設備也不會掉了檔次,好的單反和鏡頭是底線,帶上航拍機和雲臺也不過是正常操作。
每一條冰島朋友圈的背後,都是砸的真金白銀。
據統計數據,十年前,冰島每年只有約4000名中國遊客;2016年,這個數字漲了近17倍,達到6.6萬人。
去年,雖然冰島整體遊客人數大幅下降,但是中國遊客數量仍然保持了兩位數增長,達到近10萬人。據冰島媒體Morgunblaðið預測,今年將有至少13萬中國人來到冰島,取代德國成為冰島第三大遊客來源。
或許中國人本是想前往沒有中國人的世界盡頭來一次羽化登仙——無奈的是,即便是冷酷仙境,也處處可聞鄉音。
冰島到底是怎麼在世界範圍內火起來的?有兩樣“冰島特產”功不可沒:一樣是冰島克朗,一樣是火山灰。
前者在2008年隨著金融危機而崩潰,並使冰島這個國家陷入破產的局面;
後者則因為埃亞菲亞德拉冰蓋火山(是的,就是這麼拗口)於2010年的噴發,而給歐洲航空業帶去一場災難——飄了4小時抵達歐洲大陸上空的火山灰使得西歐和北歐的航線大規模關閉。
不過這一系列崩盤操作卻給冰島這個此前默默無聞的國家帶來旅遊機遇。
為了緩和國內的經濟,冰島航空開始推出促銷機票,與此同時因為冰島克朗的關係,冰島國內的旅遊花費也直線下降——最後一家麥當勞也因為經濟太差而倒閉了。
另一邊,火山灰事件為冰島引來了一眾國外新聞媒體,冰島獨一無二的景色也隨著新聞照片和電視畫面傳到了世界各地。
幾乎沒有一個初次到訪冰島的記者,能面對鏡頭完整念出那座火山的名字,“Eyjafjallajokull”——這種自帶互聯網傳播度的新聞也早早暗示了冰島這個國家的網紅體質。
這就是那座名字很難唸的火山
2017年,冰島的遊客數量超過兩百萬人,超過這個國家人口的六倍。
能在不到10年內迅速大紅大紫,正是由於冰島自帶的網紅體質。
冰川荒原,暗夜極光,變幻莫測的天氣,獨特的島國風景不僅吸引了遊客,也吸引來一眾影視製作班底:《星際穿越》把冰島設定為曼恩星球,《權利的遊戲》裡冰島是冰雪無垠的北國,《白日夢想家》裡,冰島則成為男主白日夢發生的舞臺。
除了自然風景,翻翻冰島的新聞,每一條也都有上熱搜的潛質。
比如冰島會給公羊舉辦全國選美。冰島農業部已經連續20多年發行一本年度刊物《公羊名錄》,從身材、個性、血統、繁殖能力等角度選拔出全冰島最有魅力的44只公羊,吸引全冰島的養羊專業戶帶著自家母羊來配種。
比如為了鼓勵人們走出金融危機的低迷心情,冰島把紅綠燈的形狀換成笑臉或是愛心——這自然而然地成為了熱門打卡景點。
比如為精靈蓋房子。冰島人相信有精靈的存在,因此冰島全境內都可以見到色彩鮮豔的迷你房屋,這是冰島人為精靈準備的住所。
而冰島最近一次上熱搜,則是在2018年世界盃中,冰島隊門將扣下梅西的點球,成功以1:1逼平奪冠熱門阿根廷,成為當屆黑馬。
而在此之前兩年,冰島足球隊也首次挺進歐洲盃決賽圈,擊敗英格蘭隊進入八強——要知道在2012年,冰島在國際足聯的排名甚至還不如中國隊。
著名的冰島式慶祝方式:維京鼓掌
於是,“維京戰吼”等一系列關於冰島足球隊的梗一時為全球人民津津樂道。
比如因為人口太少,所以每場足球比賽的出場人數都能佔到冰島總人口的0.0032%。
比如冰島人大多有第二職業,撲出梅西點球的冰島門將哈爾多松實際工作是個導演,他在賽後還隔空喊話張藝謀,“我得知張藝謀導演看了冰島在世界盃的比賽,我希望有一天能見到張導,也許還能一起合作拍戲。”
聽著Björk,Sigur Ros或Múm等冰島獨立音樂,在38度水溫的藍色瀉湖泡一次溫泉,沿著環島的1號公路自駕,在冰天雪地裡等待綠色極光的出現……這是許多人夢想中的冰島旅程。
然而隨著越來越多遊客湧入冰島,這種幻想正在被打破。
徒步幾公里(也可以選擇乘坐費用昂貴的公交)來到位於荒原的飛機殘骸,你期望能欣賞到工業金屬感的蒼涼之美,而事實上,殘骸上卻到處都站滿了搔首弄姿拍照的遊客。
在黃金瀑布前,身著各色羽絨服的網紅們紛紛脫下大鵝,露出精心搭配的服裝,開啟九宮格攝影之旅。
冰島冬季的天氣也比預想中駭人許多。雖然氣溫沒有特別低,但是大風大雪也可能帶來危險。
今年1月份,在“飛機殘骸”附近就發現了一男一女兩具中國公民遺體,死因不明,有人猜測可能與那段時間暴風雪等極端天氣有關。
儘管如此,中國遊客仍然一茬一茬地往冰島去。如今冰島幾乎隨處可用支付寶,隨處可聞中文鄉音。
網友@小晨同學 描述自己的冰島之行,“到處到處都是中國人,聽著熟悉的語言走在冰天雪地,感覺自己回到了烏魯木齊”。
冰島中餐廳“家餚”/ 圖源:拾步而行
冰島這樣的“潛在爆款”,中國投資商們自然早就從中嗅到了商機。
早在2012年,中國富豪黃怒波曾打算斥資約2億美元,在冰島購買300平方公里土地,建造大規模度假勝地。
說到這位富豪,也有一段曲折。他曾是億萬富豪榜的常客,但在2017年因被舉報而成為被法院列入失信被執行人的“老賴”。
據他自稱,他對冰島保持著長久的興趣,原因是他在北京讀大學時有一位名為Holleifur的冰島室友。這位冰島室友是藉著1976年,中國向有興趣研究中國文學的冰島人提供獎學金的東風而來。
2007年,黃怒波前往冰島拜訪昔日室友,彼時的Holleifur已經擁有一定社會地位,他的妻子是冰島新任外交部長。
而對於黃怒波的熱情,冰島人卻並沒有積極響應。雖然黃怒波一再保證自己購地並非是為了促進中國地緣政治利益,但是當地政府出於對政治勢力的考慮,仍然否決了購地申請。
2017年,一位身份不明的中國投資者也試圖購買冰島12平方公里的土地來建造一座度假村,不過最終也沒了聲音。
中國資本家對於冰島土地收購的一次次失利,似乎也暗示著冰島對於旅遊業過度擴張的謹慎。
不過,也許冰島也不必擔心,畢竟網紅也會有新鮮感不再的一天。
對於追求“逼格”的中國遊客而言,他們新的征途,是真正的世界盡頭——南極。下一步,也可能是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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