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莜麥
五十年前的那些事，好像釘在我腦海中的一幅幅畫兒，老是出現在我的思緒中……那就是老家往事。
脫莜麥，那忘不了的場景，還老在我的眼前呈現。
秋收過後，生產隊的大場面正在忙的時候。穀子切完了，象老虎尾巴一樣穀穗穗，都被二套騾子拉的磟碡，碾成了穀子。那穀子黃嶄嶄的，一口袋一口袋拉到了隊裡的庫房，倒進了糧倉。保管員二柔蛋，用一塊木製的大印板，印上了"二隊"的字樣。等產量統計出來，就可以給社員分糧或是交公糧了……堆在場面的五穀雜糧雖樣數不少，但用不幾天都在場面裡或打或碾，全部收留完畢，顆粒歸倉了。
村中的大場面騰空了，隊裡的三套馬車開始從地裡往回拉莜麥了。
生產隊的幾百畝莜麥，早在一個月前就割倒了，那莜麥割倒後，捆成一抱粗的個子，十幾梱個子立起來，頭頂頭成一碼，齊齊整整地碼在地裡。遠處看去，莜麥地象有千軍萬馬，縱橫排列，非常壯觀！
莜麥是最後才進大場面的，一直等到莜麥茬地耕過後，還要在地裡擺放很長時間，任其風吹日曬。割倒的莜麥別的不怕，就怕遭遇連綿秋雨，生了芽芽，打出來的莜麥也發黑了……
隊裡的車倌都是好把式，開始趕車拉運了。那馬車都用長椽綁好了架子，輕車熟路，兩個人就能裝好一車莜麥。馬車上的牲口也知道拉個子的規矩，沿著擺放莜麥個子的線路，不用吆喝，看到莜麥碼子，即走即停。
車倌一個在車上，一個在車下，那二股叉挑起幾十斤重的莜麥個子，嗖嗖地飛到車頂。車上的人，接住飛上來的個子，按順序交錯把莜麥碼放好，一層壓一層，足有一房多高。等莜麥裝好後，兩根大繩從前自後甩過來，再用一根老榆木做的大絞錐插進莜麥垛裡，用絞棒使勁絞緊，於車底繃牢，圪壓壓的一車莜麥就就裝好了。車倌上車，站在車轅中間，背靠莜麥垛，揮動著戴紅纓纓的長鞭，把馬車趕回大場面了。
積少成多，沒幾天，拉回的莜麥集成了大垛，簡直象一座小山。
莜麥拉回來了，往年都用碌磟碾，那山一樣的莜麥垛要碾到立冬也了不了場戶。那年代，沒有電，好在大隊有一臺臥式柴油機和脫穀機。據說柴油機還是日本製造的，雖然說老掉牙了，但這臺柴油機馬力很大。會使用操作這臺柴油機的全大隊只有兩個人，一個是索家村的有根一個是瓦窯溝的三奎，別人擺弄不了。
好不容易輪到我們村了，村裡要靠機器脫莜麥了。聽說今年要用機器脫莜麥，除了做營生的來看紅火的也不少。
隊裡早早就安排好了人手，有專管脫粒的，有從垛上搬莜麥的，有抖麥芨子的，有集堆的，分工明確。社員們都穿好衣服，有的用手巾捂好嘴，用麻繩紮好衣袖，一切就緒，等待有根和三奎將柴油機和脫穀機固定好，開機脫莜麥了。
這臺臥式柴油機，就象一頭臥在地上的鐵牛，一側有一個大大的鐵輪子，中間有一個加水的水箱和油箱，幾組彈簧露在外面，一根排煙筒燻的黑漆漆的。只見有根拿出一根長長的搖把，搖起柴油機，三奎用一根鐵絲纏上棉花，沾上柴油點燃後，捂在柴油機進氣口，用盡吃奶力氣，迸住呼吸，把柴油機連點帶搖，搖著了。一股股的黑煙噴著圈圈，那機器轟轟隆隆，象坦克車的聲音，在地上亂蹦。有根、三奎趕緊調小油門，又找來鋼釺、鐵棍把機器固定好，等柴油機轉速穩定後，將擦帶套上了脫穀機的輪子上，那脫穀機也隆隆地轉起來了，人們按分工不同，開始脫莜麥了。
第一次用機器脫莜麥，都不會使喚，填得多了，噎著了，幹嗚嗚帶不動，填得少了，一噴老遠，也不行。三奎和有根給做示範，教給人們正常操作過程，又安全又快當。
經過試驗，負責脫粒的終於學會了，脫穀機快速地吞吐著莜麥個子，嗚嗚地噴射著麥芨子，只見莜麥顆粒都噴落在地上，莜麥毛毛無孔不入，飛進人們的衣袖裡，又癢癢又咬人……
柴油機時間一長，水箱開鍋了，騰騰冒著熱氣，開水嘩嘩地往外流，有根、三奎又是加油，又是加水，不停地伺候著這臺機器。
此時的大場面人們，都隨著這臺機器的轟鳴而忙活個不停。脫乾淨的莜麥芨子，在不遠處堆成了小山，略帶雜質的莜麥用刮爬刮成了一堆。大人們加班加點，換了一班又一班，晝夜不停。孩子們也不回家，有的在莜麥芨子堆裡挖洞藏老埋……睡著了都不知道，有的等待莜麥個子搬到底層，在垛下捉幾窩小耗子，回家喂貓……
成垛的莜麥越脫越少，那柴油機也常出故障。擦帶斷了，再用扣和卡子接牢再脫，停機了，趕緊修理。
有根、三奎渾身糊滿了黑油，就連臉上，也是黑眉哇眼的。柴油機也發脾氣，有時候也很危險。有一次柴油機的大輪就甩掉了螺絲，離開柴油機飛奔了幾百米，撞塌了一堵牆。險些出事。鄰村瓦窯溝在脫莜麥的時候，就因操作不當，脫穀機將毛虎兒老漢右手絞碎，成了殘疾人……
過了幾天，柴油機停止了轟鳴，隊裡的莜麥終於脫完了，柴油機也又被別的小隊拉走了。大場面脫好的莜麥，已攤平涼曬。陣風一起，幾個會拾掇糧食的社員，有揚場的，有用大掃帚略掃的……再次成堆後，就用一臺手搖扇車將清理好的淨莜麥扇一次，將雜質分離，入庫了。
用不了幾天，社員們就分到了淨生生的莜麥，不久，莜麥經過淘、炒、磨就成了莜麵了。
唉，事過境遷，往事如煙。難忘的的農業社，難忘的脫莜麥，難忘的的莜麵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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