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蠅王》:第一個預警的人必然第一個死

至愛書 |《蠅王》:第一個預警的人必然第一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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灕江出版社版的《蠅王》,和《金字塔》收錄在一起

第一個發出警告的人,必然第一個死。——這是《蠅王》說的。

遇到名叫“Simon”的人,我會有點特殊的感覺,因為《蠅王》裡第一個死去的人就叫Simon。這是一個小孩,《蠅王》裡的人物幾乎都是小孩,但Simon是最特殊的那一個,他發出了警告。

他瘦弱,沉默,敏感,因為知曉很多無從表達的事情而憂傷;他關心所有人的安危,因此不被任何一個人所在乎。他不太主動提出建議,也不會堅持自己的看法,更不會登高一呼;他是一個負能量的人,他說的話都有道理,卻總是因為掃了人的興致而得不到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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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喜歡的一箇中文版《蠅王》封面

一群男孩子流落到荒島上,然後分成兩派,一派堅持要生一堆火求救,要蓋房子,要過井然有序的集體生活,另一派則主張打野獸,賽氣力,逞英雄。Simon屬於前一派,被後一派人看不上,但是前一派人也覺得Simon太缺少務實精神,永遠不是執行任務的首要人選。Simon的存在讓人不舒服,他若有所思,別人無論做什麼,他的反應都不積極,似乎什麼事情在他眼裡都不會順利。

打獵的人在打獵,生火的人在生火,兩方之間產生了矛盾。打獵的孩子承認生火很重要(至少能烤肉),願意接受他們的領導,可是生火的孩子卻不得不去跟打獵的孩子討一點肉吃,被他們得意洋洋地側目。日子在一天天地過。前往文明還是迴歸野蠻,兩種傾向彼此拉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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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譯文八十年代版的《蠅王》

只有Simon站在了兩個陣營之外。他能覺察到的,是臨到所有人頭上的危機。

那天他看見一具飛行員的屍體,帶著降落傘,飄飄搖搖落到了小島的山上。小說裡唯二的成年人之一,還是一個死人。

打獵的孩子看到了降落傘屍身的影子,三人成虎,傳說那是一個可怕的野獸,如同荒島上的魯濱遜所擔心的不明巨人。他們的想象力只能達到這個水平。然而Simon卻有了不祥的預感。這是個惡兆,就像《鼠疫》的開頭,裡厄醫生踢到一隻死老鼠的情節,也是一個惡兆。惡兆會帶來什麼,他不知道,也沒人知道;可是感知惡兆能夠刺激人的敬畏心,不再輕佻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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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獵的孩子嚷嚷著要去消滅野獸,他們磨刀霍霍,群情激亢,這時剛剛同“蠅王”見過面的Simon卻出現了,他要說出惡兆,可是他怎麼說?誰又能理解他的警告,在這個看上去氣候水文得天獨厚、什麼資源都不缺的秀麗小島上?他最後開口欲說的,只是一個事實:那所謂“野獸”是一個人的屍體。

然後Simon就被撲上來的野孩子們給殺了。這段情節描繪之神秘、驚悚卻又饒有詩意,完全不同於恐怖小說赤裸裸地摹寫血肉。我覺得威廉·戈爾丁是把他半輩子腦力提煉出的精華都用在了這上面了。用在了Simon之死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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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尖塔》也是極具戈爾丁特色的一本小說,

宗教意味濃厚,對罪的思考深入

Simon並不像聖經先知那樣,面容嚴峻地警告“上帝即將把你們罰下地獄了”。代表上帝向人類傳訊的使者,是置身於被懲罰的對象之外的。而他並不是。那些孩子看到Simon一步步走上來,在火光之中,他恍惚、神經質、衣衫不整,他們覺得他就是從地獄裡來的。

他不是宣告惡兆的人,他就是惡兆本身。傳惡兆的人,若真心要讓人警醒,就必須犧牲自己,同惡兆合一。

我總在想那個海力布的故事:他要讓鄉人相信村莊即將覆滅,就必須說出自己懂鳥語的秘密;而說出秘密之後,他還得頃刻化為石頭——死去了。只有看到這樣的後果,鄉人才會受到足夠的震驚,才知道海力布說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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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蠅王》同名電影劇照,左為Jack,右為Simon

Simon的情況比他更加兇險:他直接被他所警告的那些人殺了。惡兆應驗了,伊甸園般的小島上開始發生成人世界的殘殺。那些一直在維護篝火的文明的孩子,對Simon之死十分傷悼,但殘殺他的兇手對此並無觸動。他是白死的;這裡沒有海力布式的天意弄人,這裡即使惡兆應驗也於事無補。

一切甚至都好像是Simon自己措置不當導致的:假若他鎮定一點,把自己收拾得挺括一點,也不要挑那麼一個狂熱的時刻,而是換一個眾人較為平靜的時候去找那些危險的小野人,他也許就不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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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威廉·戈爾丁,彷彿一個一出生就已五六十歲的人

但是他不死,會有別人死。總會有人第一個死。島上的野蠻能量已經積蓄完畢,它總要挑出它的“0號受害者”。

第一個警告的人,必須第一個死——只為了證明他的警告是對的,從而警醒他人。這是義士嗎?我想是的。他未必有意識地勇敢,他只是做好了“被選中”的準備。總要有一個人被選中的。他將被厭惡,被恐懼,被冷落,他還必須明白,自己能期待的光榮,其實是在以後。

“所有的人都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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