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敘事」‖茶娘 •向俊霞

茶 娘

我老孃真的是牛，七十多歲會玩抖音，會拍照，會微信收付款，也會操持一家生計。

她每天荷包裡挎個ipad放著音樂去茶園，歌曲有劉三姐、地道戰、也有泉水叮咚和甜蜜的吻等老歌，她說一個人在地裡幹活有了歌聲就有伴了，有了歌聲就不累了，雖然沒聽見她哼幾句，我想我娘是會唱歌的，村裡大嬸孃大婆婆們學廣場舞，我娘一看就會，一學就像，硬真的是個聰明人。

從記事起，就沒有她不會的事，犁地耙田，插秧打穀，砍樹背柴，做鞋縫衣，繡花納底，採茶製茶樣樣能行。每逢寒暑假她就拖我三姐妹和她一起做工，上述農活我們都幹過，尤其是採茶，從開年三月到年底十二月釆完最後一波桂花茶才可稍稍喘息，緊著又要挖茶園，修理剪枝，施肥加土，年幼的我們年年上學怕放假，每每放假盼上學。某天夜裡，三姊妹回房睡覺，忽聽爹孃在火炕邊小聲商量，幾個伢兒哪個讀不得書考不起學就留到屋裡幫釆茶，嚇得幾姊妹聲不敢做聲，暗暗較勁拼死命讀書，最後個個拼得個飯碗子，渾身卻沒改老孃打小時就給我們輸出的這股子犟勁兒。

老孃骨子裡有一種不服輸的精神，她堅信不管是男是女，只要自已足夠努力，就不會比別人差，她堅定的認為只要自已過硬就能過上好一點的生活。村裡人講她做起工來像老虎，背梱柴出籠的像野豬。但她打理起茶園來卻耐得煩，過得細，硬像是刨刷閨女樣的，拿出繡花的工夫來侍弄她的茶園，也是在這個時候女漢子秒殺村裡壯勞力的她才顯出女兒情態來。地是新翻的，泥巴糯糯的像剛出籠的麵包酥酥軟軟，茶樹修剪的像赫本的蓬蓬裙，線條利索端莊雅緻，葉片墨翠泛光。幾陣春雨，茶姑娘嫩嫩的指尖就從綠紗裙中伸出來，嬌滴滴的爭著要我娘撫摸，經我娘一翻溫柔呵護，她們就紛紛跳進我娘溫暖的背籠––那是她們做夢的搖籃。它們個個身姿健碩，婀娜豐盈，只等我娘回家點兵，一個個將她們排開，過細梳理塵埃。

炒芽一進屋，各種裝備齊出活兒，我娘在這個方面從不吝嗇她的銀子。先數一數她那清一水兒的細蔑傢什：我孃的LV——竹腰簍我們也叫笞子，屋裡十幾個；我孃的時尚雙肩揹包——駝背籠屋裡大的小的四五個；另外大簸箕小簸箕，粗簺細簺……哎呦呦了了娘若何得了，此時粉墨登場各盡其用。為了適應發展需要，娘還添置超豪華陣容––購置現代化炒茶機，我笑她八十歲學吹鼓手，她毫不含糊開啟機子靈活操作威風凜凜雄炸天，大有適逢盛世大幹一場之氣勢。姐妹幾個再三告誡她不準十分辛苦要求她適度勞動，並以照顧好我爹由，她才稍有收斂，守著幾畝自留地做點精緻手工茶了事。

茶寶寶們被我娘接進家門，被溫柔以待。在享受攤青，殺青，簸蒂，初揉，攤二青，復揉，烘烤，做條，提香等流程後，經大火去浮、溫火凝香，火候到堂了便服服貼貼標標致致如待嫁閨女清雅脫俗，自有人聞香而來，過目不忘，登門將她們尋了去。

家有勤勞聰慧能幹的老孃，就有好風水好茶園。家有任勞任怨能吃苦的茶娘，就有團結互助溫暖的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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