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照堂:如果徐悲鴻活著,應該會反思評價“芥子園”

很小的時候,祖父輩就希望我能夠多學習傳統,所以,雖然在我的年代已經沒有了私塾,但“私塾式”的教育,則仍然有些保留,在我入學之前,祖父便給我安排了這樣的教育,其中,國畫方面我主要就是跟著老先生臨古畫與《芥子園畫譜》,印象很深。可以說,“芥子園”是那個年代甚至更早些的畫家入門的主要途徑。

梁照堂:如果徐悲鴻活著,應該會反思評價“芥子園”

■芥子園畫譜

我後來進入“少年之家”(現在的少年宮)和美術院校後,基本是受蘇聯契斯卡可夫教育的影響,國畫則是革新傳統的“徐蔣體系”教育。所以,當時“芥子園”成為了美術院校所不屑的書籍。但因為我很小的時候就浸摹過,雖然其時也同大家那樣對其不屑,但當時對之仍有一絲眷戀,也使得我不時去重新審視這本畫譜,尤其到了改革開放之後多年,隨著傳統文化的迴歸,更覺得這是一本閃爍著中國畫傳統金光之寶。

當然,現在很多仍活躍在畫壇的畫家,大多都未臨過及不齒於臨“芥子園”,多以寫生為主,以造型為主,以西畫的藝術觀為主,所以導致現在很多國畫看起來,頗都像用毛筆畫西畫。

實際上,“芥子園”既是一本普及型的畫譜,又是提煉歷代名家技法精華的合集。當下的國畫家缺的正是最傳統的根基,很多人評價目前國畫“繁而不榮”。

在“芥子園”中,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近代晚清海上“四任”及任伯年的人物畫法也被收入其中,但在清末,任伯年並不算很傳統的畫家,算是有點“前衛”的,他又畫速寫,又畫模特,又畫素描的,在當時十分“現代或當代”,從這個角度,“芥子園”並非等同古老陳舊的,而是採取了一種發展中的傳統的態度進行收納。

我現在慶幸小時候能在長輩的“強迫”之下臨摹了古畫及“芥子園”,無形中給我打下了一些所謂“童子功”,這也是為何我後來即便畫多了西畫之後,畫的國畫,依然被評論說畫出傳統味、金石味。包括很多人意外我的篆刻從秦璽而來,又愛寫詩詞,這些都是當時不很情願的“私塾式”教育得來的。

如果初學者直接臨古畫,裡面繁複的構圖、用筆,很難上手,但“芥子園”把這些分解了出來,並簡化了筆墨,對於初學者入門,就容易得多。

雖不能說“芥子園”是本名篇鉅著,但不得不承認這是深入畫界人心的一本書。對中國傳統技法的傳承和發展,產生了極其重大和深遠的影響。比如齊白石、傅抱石、李可染等都對“芥子園”大加推崇。

但在上世紀那種否定傳統的風潮下,不少人不分青紅皂白,就指責“芥子園”模式化,跟當時流行的直接對景寫生方法有矛盾。尤其從西方留學回來的一批畫家對“芥子園”大加指責,認為其僵化、八股化、程式化。當現在回頭想想,當時的那種觀點,其實是偏激淺薄了。這種呈現中國畫技法的形式,並非模式化,而是文化提煉,提煉成各種文化符號。

徐悲鴻雖然反對“芥子園”,但是他的國畫自小也經過傳統的浸潤,比如他的書法,甚至比很多傳統的書法家更加傳統。假設徐悲鴻今天仍然活著,經過這百年來藝術“西去東來”給人的思考,我想他也會重新反思曾經對“芥子園”的批評。我認為,我們不但需要學習“芥子園”,更應該不斷一點點地把最新的在傳統中有所發展的優秀技法加入到新的“芥子園”中,包括吳昌碩、齊白石、黃賓虹、潘天壽等創新技法,豐富延續“芥子園”的這種畫譜模式。我們不但不應該反對學習“芥子園”,反而亟需補充這方面的傳統。總感覺當代沒有傳統及“芥子園”做基礎的國畫少了幾分“國畫”味。

(採訪整理梁志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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