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記憶深處有沒有過一個讓你惺惺念念的兒時夥伴?
紫砂壺內的紅茶在開水的衝擊下翻滾著,掀開壺蓋後看著升騰起淡淡的茶霧,嗅聞著幽幽的茶香。
思緒又一次的將我拉回到遙遠的故鄉。。
鄰居妞妞年長我三四歲,小時候的妞妞因他慈祥老媽媽的遺傳,個子矮敦敦的 濃濃的眉毛下面卻是一雙眯縫縫的小眼睛。
妞妞是個達斡爾族的男孩,因為上面有三個哥哥,他的媽媽太喜歡女孩了,所以給他起了小名妞妞。
達斡爾族是有漢姓的,妞妞姓杜,具體杜什麼我到記不起來了。妞妞並沒有因為這個女性化的小名而改變性格,爬山上樹下河抓魚的事真沒少領著我們幹。左鄰右舍自小都喊妞妞,所以我們也跟著喊,而從來沒有喊過妞妞哥。
達斡爾族的祖先是狩獵民族。所以飲食和生活習慣和漢族不同,喜歡吃肉喝酒。我曾經看到過他們家在喝稀粥的時候,稀粥的裡面攪著厚厚的白色肥肉片,雖然那個年代豬肉對我來說就是奢飾品,可是我看到他們喝粥的樣子,從此對肥肉產生了恐懼心理,也因為這個緣故妞妞從小到大都是胖乎乎的。他們家裡的人都有半斤的酒量。我記憶最深刻的是,妞妞的老媽媽在微醺的狀態下說著我聽不懂的語言非常享受的樣子,感覺好幸福啊!(我的母親告訴我,妞妞媽總是在回憶前些年因家庭成分不好,身體和心理遭到的打擊和破壞,是用酒精來麻醉自己。)
喜歡跟在妞妞屁股後的原因太多了,妞妞兜裡總是有零花錢,能吃到瓜子,偶爾還能吃到糖塊,貪嘴的我們不亦樂乎!他還有成套的小人書,那時候我感覺小人書老少皆宜都愛不釋手。小人書裝訂成巴掌大小非常方便閱讀,左手拿著,右手的食指在舌頭上沾溼後再去翻下一頁,黑臉的張飛,紅臉的關公還有兩耳垂肩,雙手過膝的劉備,小人書裡面真的太熱鬧了!只可惜的是妞妞的小人書可以在他家翻看,就是不能外借,所以我們暗地裡罵他老摳。
跟著他時間久了,慢慢的由喜歡轉變成崇拜。
他能把小人書上的人物,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的畫在白紙上(長大之後才知道這叫臨摹),當看到鬍鬚被微風吹起忠肝義膽威風凜凜的關羽,手裡端著碩大仙桃甲亮堂堂叱詫風雲的齊天大聖時,我和小夥伴們都驚呆了。
我說:“你長大了是不是想當畫家啊。”
他竟小大人一般沉思後回答道:“我不當畫家。”
我驚訝的問:“那你想當啥.”
他回答:“我想當隱士,在我家的院子的各個方位種上桃樹,擺起奇門遁甲,讓你們跟走迷宮一樣,進得來出不去。”
我愕然的看著妞妞。
隱士、奇門遁甲我什麼鬼,第一次聽到!
他還煞有介事的拿根小木棍,在地上畫了起來,什麼乙、丙、丁、生、休、死啊的好混亂。(後來長大了看過這方面的書籍才知道古,奇門遁甲其本質是一門高等的天文物理學,揭示了太陽系八大行星和地球磁場的作用情況,其基本格局反映了社會的人事、生活、社會制度,及天文、地理、物候等)。
妞妞真的是一個奇人!我覺得長大後的妞妞註定不會平凡。
現在回想起來小時接觸到的人和事物,對一生的興趣愛好影響是特別大的,我發在內心的感謝妞妞。
再見妞妞的時候,我是領著兒子去的。妞妞和他的老媽媽還是住在老院子裡,失望的是沒看到院子裡種了桃花。白和兒子吹牛了,說:“我們進他們家院子以後,自己是沒辦法出來的因為妞妞大伯在院子裡暗暗擺下了桃花陣”。
當時兒子高興的蹦的很高非常神往!
妞妞見到我們後非常的熱情,摸著兒子的頭說:“呦孩子都這麼大了啊!”我望著眼前的妞妞,還是那一如既往的憨厚笑容,那種兒時對我們的熱情一點都沒變!
把我拉到屋裡後,屋子裡亂糟糟的地下的空酒瓶更多了。
老媽媽也走過來說:“四啊!啥時候回來的,今天和大娘喝幾盅”。
我連忙答應道:”沒問題,今天喝我給你帶來的竹葉青,這個度數低口感好“
妞妞搬出了他一直珍藏的小人書,一套一套的。
指著缺的角的頁面對兒子說:“看到沒這是你爸爸當年撕掉的,這筆賬至今還沒算呢!”
我搓著手說::“就你還記得這陳芝麻爛穀子的事”。
酒桌上的妞妞,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神態裡我看了許多年前他老媽媽影子,他說:“酒裡的乾坤大,壺中日月長,一醉能消萬古愁。”
我想問你小時候的夢想呢,可是看到他痴迷的樣子,話到嘴邊還是沒有說出口。心裡不禁充滿了疑惑。
回到家裡後,我問我母親:“妞妞這麼大了為啥還沒找下媳婦。”
母親說:“唉,一家人都喜歡喝酒,妞妞比他的三個哥哥還厲害,誰家姑娘願意找他啊。”
妞妞已經不是曾經的那個少年了,我更喜歡當年沒有一絲絲改變的妞妞。
後來妞妞沒了,那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喝了酒後的妞妞倒在雪地裡沒有起來…
一樽別酒苦匆匆,望山空寄故鄉遊!
不凡的妞妞醉倒在酒桌上。
勸君莫要過度的貪戀這杯中之物!
閱讀更多 四象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