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後,你坐在橋頭看流水,夕陽很遠,花影沉睡。
陳年諸事起了漣漪,你回頭一笑:山有稜,天地未合,但已彈下心頭雪,未負一世婆娑。
——題記
1
執筆如執命運的匹練,交錯於阡陌相間的來路或歸途。
多少年了,你一個人在走。
雁雀反覆鳴叫於春江秋水之岸,你反覆奔行於昨日與明日的蔥蘢與調蔽之中。
紅花與綠草,誰更有資格為你的佇立添衣問候?
而你要的不過是秋水漫浦時,有人在舟揖邊相詢、相守。
為此你已涉過幾重江湖,為此,你已早知道,冷風在哪,滄海何處。
在命運的背面,你一度被低谷裡的寒潭倒映,挺立倔強的骨骼,在諸多攔截的波濤面前,擺動獨槳,將一段排山倒海的黑,歸納進隔世的過往。
那一天,那一年,你被靈魂之顛的大雨洗刷,也被雨過天晴的安靜領回。
你在朝向黎明的地方安營,以初心為圓心,向胸中的四海,要天外天。
而燭火忽然,人心比時光慢,走著走著,青絲上,就起了秋聲——
猛然夢醒,枕邊星光吞吐著午夜寒涼,輕微嘆息回落于思緒的籬牆……
自雲水而來的青石板,宛如一臺無法界定前世今生的青玉案,斑斑點點,鐫刻又消隱,消隱又浮現了別後的,這許多年。
是誰,以久違之音敲打你心。
是誰從星辰的另一面,迂迴著,向你靠近……
你撫額望遠,一點點將從前的自己拾撿——多年前寂寥的窗欞上,有幾層迷離月色,為逝水裡的這次回眸,吹起老舊的笛聲。
一隻只,喚回歸鴻。
我知道你會來,所以我願意等。
就為了這一句,你一個人,走了多久?
2
是夜,北風低沉。
我將你文字裡的情意一片片拓下,忽覺山海相依處,多少聚散說不得。
我要如何在紛繁的世界裡將你的身影,做一次永不染色的白描,剔除萬千浮塵,浮雕似的,拎出你的青春?
幾十年,芳華如煙。
刀斷流水,痛在人心。
你一個人,走了多久?
難得你仍願意就著百草裡的百味,在遼闊又淡漠的人海中慢慢寫下:
長川做故土,春光應無羈;長別作歌,歸人當有期。
而長川長,春光薄,鏤空了生命的雪月風花皆已經年。
你要如何剝離繭中的命,將其折成有翅膀的蝴蝶,朝著門檻外的你,道一聲珍重?萬千話語掩於獨自的晨昏,關於此間的捱與熬,你隻字不提。
你只說你在以心雨澆注,你信必有幾樹青樟舉著你們當初的目光,令殼後有水紋盪漾,令老邁的紅塵返青。
多少鉤月被你寵著,釣得動你夢裡的水閣,也釣得動夢外的天色稀薄。
說到夢這個字,你總是比訴說的人多了更多的熱烈與蕭索。
而我難問,要從哪個音節開始調整腔調,保證這一曲長歌有板有眼有恩有怨有花有果,並在最合適的時間點從起到落?
自古水袖如腸,分毫變化改變不了美妙的起承轉合。
因而得與失,都在容錯的範圍之內。
你一個人,已走了多久?
難為的是,那麼闊大的空間,卻無法任性展現,獨對一個人溫柔。
我唏噓。
而翻盡千萬頁傳奇,我又篤信其中有你。
這何嘗不是舍而後得的,刮骨療毒式的,狠狠的解脫與自由?
3
北斗星已被我的天空凍得冰冷。
我在你的千里之外,以一曲好了歌替代你的低音,以一曲天長地久清點你的痴情。
你留下的筆畫,我堅信那是另一種寓意的心旌,此生將始終在你的肩頭迎風。
半是招引,半是舞姿。
半是呼喚,半是初念。
那一筆筆在生命的底板上留下的痕跡,沒有一日不是琴瑟相和。
若偶有失落,你也會以遼遠之聲,蓋住塵世尖剌,填滿光陰裡時而濃郁時而荒蕪的空格,一行行,你的靈魂被多種顏色嵌入,一次次,輪迴的座標因你的執著,以切膚之聲做了永恆的契合。
粉而淺淡的桃花,始終在心尖上洇染,你看不看它,也擋不住咫盡之香向天涯。
因而是不是三月,你都願意等。
紅袖又紅了幾分,你寫的遠方又近了幾寸。
幸而無際的幕布上,一直有人可尋。
之後天水蒼蒼,溝坎無計。
而你詩意的牽絆太密,總會有最好的那枝,嫁接到期望的高崗,在虛線築就的臺階上,為心靈的色標灌注硃紅與明黃,在向陽的軌道上,去望命運的遠方——
迢迢遙遙的,飄蕩著悲喜交加的所有祈願,早已成長為最後的信念。
說好的那個屋簷,被修繕在三步之外。
甘苦有伴,未來有約,便不枉那些欲訴難言,那些白夜。
這些,我將幫你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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