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國天下·群體】
1 鬧劇
越是人們關注的地方，就越會有鬧劇出現。每一處鬧劇，似乎都有“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味道：
某餐飲店為了招攬顧客，掛出“熱烈祝賀美國疫情，祝小日本疫帆風順長長久久”的橫幅；
為了博眼球，有香港演員發微博質疑鍾南山院士的人格，號稱“打假鬥士”的大V公開造假抹黑鍾老；
方方震撼人心的《武漢日記》陪伴國人走過疫情，個別“博士”“教授”卻用文革的語言對其進行指責，建議有關部門“殺雞儆猴”；
有人創作方艙醫院的歌曲，把醫院說成“教舞技”“獻才藝”的地方；
李文亮醫生離世的當天，長沙一公司公然搶注“李文亮”商標。
……
人想走紅，想蹭熱度，就開始耍各種“小聰明”。想盡辦法給自己化妝卻最終弄巧成拙。無知只在於“不知道後果的嚴重性”嗎？不，真正的無知，在於他們真的認為自己這樣做是對的好的聰明的，真的認為這樣做可以獲得共鳴或讚賞，真的認為自己是在提出一個新穎的觀點或傳達某種樂觀的精神——真正的無知，是不明對錯，不分是非。 更有甚者，不管道德如何輿論怎樣，只要能引起關注，即使被罵也心甘情願。
方方回應反對者的攻擊寫道：“想知道我為什麼‘不倒’嗎？讓我來告訴你：我身後當然有大背景！而且是巨大無比的背景！他的名字叫常識。常識，這正是你和你的極左夥伴們所缺少的。跟常識相比，官再重量，也是枉然。他若不尊重常識，就什麼都不是！”
失常的人心，連良知與是非都沒有了，哪裡還有什麼“愛”與“批判精神”呢？
2 拙劣的化妝術
作家林清玄在《生命的化妝》一文中記敘了自己與一位著名化妝師對話。林先生向對方請教化妝的最高境界。化妝師回答說，化妝的最高境界是“自然”，而最壞的一種化妝，是化過妝後扭曲了自己的個性，失去了五官的協調，例如小眼睛化了濃眉，大臉蛋化了白臉，闊嘴化了紅唇。她還說，化妝只是最末的一個枝節，能改變的事實很少。三流的化妝是臉上的化妝，二流的化妝是精神的化妝，一流的化妝是生命的化妝。
鬧劇中的人標榜自己的觀念與言行，卻是給自己化了最壞的妝。沒有了人性就喪失了基本的判斷，就像失去審美的人卻一直在整容，整到面部僵硬、五官比例失調，卻還能對著鏡子孤芳自賞。
林先生在文末感嘆道：“這個世界一切的表相都不是獨立自存的，一定有它深刻的內在意義，那麼，改變表相最好的方法，不是在表相下功夫，一定要從內在裡改革。 可惜，在表相上用功的人往往不明白這個道理。”
有“化妝”成功的人嗎？有。你身邊一定有一些人，行為優雅言談得體，對每一個人都非常友好，從來不背後說人壞話。一開始，你會被他們的“完美”吸引，可在深入交往之後，卻發現他們保持外表的禮貌，是為了贏得讚譽，讓別人願意與自己交往。錢理群教授稱這樣的人為“精緻的利己主義者”，說他們“高智商，世俗，老道，善於表演，懂得配合，更善於利用體制達到自己的目的”。
鬧劇製造者畢竟是少數，精緻的利己主義者卻越來越多，甚至你我可能都在其列。以前我們推崇美德是為了利他，知道生命的價值是在於奉獻；今天我們提倡幫助他人，落腳點卻是“互利”與“幫助自己”，讚美給予和饋贈，卻是因為“多給才能多得”。人不再向往美德、不再願意行善的時候，就製造出自己喜愛的糖衣炮彈，“欺哄”自己去做表面工程。
3 我們需要的是返璞歸真
如今我們恐懼社會莫測的變化和人際關係的複雜，覺得自己不夠聰明，於是拼命提高智商情商，想用奇謀權術保護自己。可弔詭的是，越是講心計謀略的時代和地方，越是充滿了落後與危機：從春秋戰國到清末，我們的“馭人之道”“權力鬥爭”不斷髮展，卻一次又一次錯過了西方發展的重要節點；20世界初，歐洲各國的實力較量和利益爭奪達到了頂峰，然後一不小心就開始一場席捲世界的戰爭。
我們不是不聰明，而是“太聰明”了。聰明到把真正智慧的公義、憐憫、謙卑視作愚拙，把詭詐和算計當成智慧的法寶。或許這就是把“大智”說成“若愚”的原因。可文明和進步從來都不是來自於暗中的爾虞我詐，而是始於清潔的心對事實和真相的回應。
就像李文亮醫生認真地在群裡發出確診SARS和冠狀病毒的消息；
就像硬核的張文宏醫生霸氣地說：“人不能欺負聽話的人”；
就像方方一字一句地記錄下封城後的武漢日常；
就像雨果、狄更斯寫出複雜的社會事實，揭露時代的各種弊病；
就像馬丁·路德冒死把《九十五條論綱》貼到維滕堡城堡教堂的大門上。
……
所謂“英雄”，或許如同丁帆教授對方方的看法：“方方不是肩扛著閘門的女英雄，也不是施放林中響箭的“吹哨人”，她只是在表達一個智識者的良知，為普通人的心理疾病開一劑良方而已，這就是啟蒙者的職責所在，從中我們又望見了人性的微光。”當人又開始重視良知的時候，當人願意一字一句說實話的時候，我們是在保護自己，也是在保護善良的微光來照耀世代。我們需要更多能對造假賬說“不”的會計，拒收紅包的醫生，引導學生重視理性和人文精神的老師，提供乾淨食品與清潔環境的商家……勇士的金戈鐵馬，開始於對良心的捍衛。
有一天，我們會結束一段生活，離開一個領域，甚至告別這個世界。在這些終點，我們能不能問心無愧地引用使徒保羅的這三句話，給自己畫上一個句號？
“那美好的仗我已經打過了；
當跑的路我已經跑盡了；
所信的道我已經守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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