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 娃 久遠的民俗 神聖的儀式


燒  娃    久遠的民俗  神聖的儀式

二孩政策放開以來的短期內,身邊不時有熟人喜添二胎,在我看來,其中必定有人越政策之前得風氣之先未雨綢繆了的。

這麼說,估計親們瞧出了我隱匿的酸澀。是呀,對像我這般七零後而言,政策出臺的確是偏晚了些,種種因素考量一番,我還是在響應政策的征程上望而卻步,擂響退堂鼓,領本“獨生子女光榮證”吧。本本雖小,畢竟是榮譽麼。

即便是己所不欲,但於昔日同窗們知難而進為國添丁的壯舉仍是要點贊恭賀的,於是乎,大家相約了,隔三差五地去中年得子的朋友門前“燒娃”。

燒娃是老家醴泉一帶的風俗,指在小孩出生至滿月期間,鄉親們在添丁的主家門前點燃柴火以示慶賀,有驅魔辟邪,祝福人丁興旺、薪火相傳、生生不息之意,是一生中最紅火熱鬧令人歡欣鼓舞的禮儀。


燒  娃    久遠的民俗  神聖的儀式

燒娃一般都選在黃昏農家人空閒時進行,火焰升騰、人聲鼎沸,大家拾柴火焰高,這燒的不單是火,更有煽動、鬧騰的意思。因為這於主家而言是求之不得的喜事,所燒的一般是三代單傳或老來得子抱孫的“稀欠娃”,鄉親們能來門前燒騰是湊哄是抬舉,人緣不好的請都請不來呢。所以自家的麥秸堆由著大夥抱來燒,還需滿臉堆笑,拿出糖果香菸來四下散發,備了酒菜款待前來助興的鄉親,大家說說笑笑,直到深夜方散,留著火種不滅,不幾日後再燒。

雖然進城若干年了,但同鄉間仍延續著這一久遠有趣的風俗。只是缺乏麥秸等柴火,張羅的人不得不提前預備了廢木料、舊紙箱等替代品。每個參與的人都得添一把火,送上道賀的吉利話,燒的儀式持續到身邊沒有可燒的燃料方才罷休,主家早就預定了酒席,隨後結伴去喝喜酒。

近期所燒的兩家,一者屬於政策出臺之前珠胎暗結了的,接連二胎都是女孩,所謂的“招商銀行”,頗以為喜,另一位老兄去歲大公子方才上大學,今年便新添男丁。我們戲稱其為“枯木逢春,老炮走火,為防空巢老寂寞,未雨綢繆添兒郎”。添丁增口,主家歡喜也罷,煩惱也罷,大夥不予理會,照舊鬧騰著去燒娃,生頭胎時經濟未必寬裕,中年得子,這樣的熱鬧機會怎能錯失。

逢著燒娃的場景,我不免聯想到邊遠少數民族的祭天儀式或篝火集會,自遠古傳承下來的習俗,多少都依附著神聖的光影。在西方神話傳說中,普羅米修斯為幫人類過上溫暖幸福的生活,不惜承受宇宙之父宙斯的殘酷懲罰,盜來火種贈予人類,將人類引向了文明。火,象徵著光明和希望,人類的更迭推進史中,無不用到革命火種、星火燎原、熊熊烈火之類的詞來形容。近代的奧林匹克運動,點燃聖火、傳遞火炬也成了約定俗成的隆重儀式。

一個人,呱呱墜地,點一堆火慶生,待到辭世乍去陰間報到,也得由後輩背了一簍柴火,接連三天傍晚圍著新墳周邊點燃,這就是農村講究的風俗——“打怕怕”,讓祖先在陰間也能夠睦鄰友好,安居樂業。在西南某少數民族,人出生時栽下一棵生命樹,待到去世後,砍伐了該樹做成棺材,一起安葬於地下,人亦樹,樹亦是人,生命在一堆火與一棵樹火之間交接,完成了一個塵世與仙界的輪迴。

據父親後來講,在我出生時,仍是階級鬥爭為綱的年代,正值“破四舊”的風潮,我的家族當時被列入富農成份,鄉親們念我是遲到且稀欠的“男丁”,欣欣然地來家門前攏起了燒娃的熊熊火焰,但希望的火苗很快被頤氣指使的當權派、住在對門的女村支書給撲滅,拋下一句莫須有的怪責:“地主反富右,必須破四舊”。待到我年長,略識人生況味,對這件舊事頗有些耿耿於懷,莫非我的人生不得風生水起火勢升騰,都是緣於當年被撲滅了那堆燒娃的火。

我出生於天寒地凍的臘月,五行中缺火,這是我後來為給兒子起名時粗學了《周易取名學》方才得知的,之前的名字全然不合乎五行及數理,但已然混跡人世多年,浪得虛名,要更名談何容易。不得已只好在非正式場合取個別名或筆名,於單名之前加一個字來補益,聊以撫慰惶恐不安的心理。

城鄉間近來治汙降霾,嚴禁生火冒煙,但燒娃是多麼神聖重要的一場古老儀式啊,過幾天再去燒娃時,我們儘量找些乾柴,使火焰升騰高揚,少冒煙便是。同去,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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