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愚人、愚己且互愚的國度

今天是4月1日,是西曆中的愚人節。

本來,類似愚人節、情人節這樣的應景文章,在下過去一向是不屑為之的,由此顯示在下的拔出流俗(得意)。但“風俗與化移易,吾惡知其今不異於古所云邪?”魯迅聖賢一流人物,迫於局勢亦大談風月,況我輩乎?何況,今年這個特殊時刻。遂釋然下筆也。

一個愚人、愚己且互愚的國度


  有些年頭了,西方節日在中國越來越吃香,大有“西風壓倒東風之勢”,很多人以過西方節日為時尚,愚人節也不例外。惹得一群衛道士趕緊站出來大聲疾呼,要保衛中華民族傳統節日,反對“全盤西化”云云。儘管反對“全盤西化”的人,他的老婆孩子都可能在那個“西化”中的“西”,諸如司馬南之流。而我們是欲西化而不可得,只是過過洋節,以求沾點洋氣而已。兩廂比較起來,我輩反倒愛國得多,所以“全盤西化”的帽子還是退回去的好。

在下對其它的西節並無多大興趣,對這個愚人節還是頗有意味的。

雖然愚人節頂著個西節的招牌,骨子裡卻有東方的調調。

因為,我們就是愚人,我們天天在過愚人節,只不過區別在於是愚人還是被愚乃至互愚,真愚還是假愚乃至真假愚罷了

  愚人最多的,當屬那個被五馬分屍的商鞅,一部《商君書》,愚了中國人五千年,到現在還陰魂不散。

  韓非子就簡單一些,他把當時社會上的五種人比作五種蛀蟲:學者、言談者、帶劍者、患御者、工商之民。“此五者,邦之蠹也。”把這五種蛀蟲消滅了,社會就安定團結了。

  到了曹劌這,就更簡單成了一句話:“肉食者鄙,未能遠謀。”

  翻開各類史書,民間野史,類似的腔調比比皆是,朝廷、皇帝、官員,一個個都荒淫無道,昏庸無恥。大俠好漢,山野村夫,一個個都聰明絕頂,救民於水火。

  小時候最常聽到的故事就是關於傻子和姦子(東北土話,聰明人的意思)的故事,一般都是這樣的結構:一家哥倆,一個傻,一個奸。奸的想方設法要害傻的,可傻人有傻福,一切都化險為夷。最後奸的自作自受,死了,傻的則過上了好日子。

  文一點的則有《愚公移山》,裡面的愚公和智叟,分別對應民間故事裡面的傻子和姦子,文章傾向性一樣,嘲笑奸子,歌頌傻子。


一個愚人、愚己且互愚的國度

  這其實就是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反智主義基因,最終終於癌變發展到頂峰:“卑賤者最聰明, 高貴者最愚蠢”,知識分子是臭老九 。

如果一個社會容不下聰明人,把聰明人都給幹掉了,剩下的只能是愚人,或者假裝是愚人,大智若愚嘛。所以民諺才說“出頭的椽子先爛”;鄭板橋“難得糊塗”四字箴言才遍地開花。 

在下小時候總覺得這個傻子才是奸子,奸子就是傻子;後來長大了,慢慢才明白,我們才是傻子,因為我們相信了這個故事所說的,相信了傻子有傻福,奸人無好命。

中國史書裡常有關於俳優以滑稽進諫的記載,如東方朔、淳于髡之流,《史記.滑稽列傳》中的記載可以說是相當典型的:

  始皇嘗議欲大苑囿,東至函谷關,西至雍﹑陳倉。優旃曰:“善。多縱禽獸於其中,寇從東方來,令麋鹿觸之足矣。”始皇以故輟止。

  二世立,又欲漆其城。優旃曰:“善。主上雖無言,臣固將請之。漆城雖於百姓愁費,然佳哉!漆城蕩蕩,寇來不能上。即欲就之,易為漆耳,顧難為蔭室。”於是二世笑之,以其故止。

  有一部相當走紅的電視劇《鐵齒銅牙紀曉嵐》,裡面三個主人公,“鐵三角”紀曉嵐、乾隆、和珅,誰是傻子,誰是尖子?誰在愚人,誰在被愚?紀曉嵐乎?乾隆乎?和珅乎?

  趙本山《賣柺》三部曲,裡面也有個“鐵三角”大忽悠、老婆、範廚師,誰是傻子,誰是尖子?誰在愚人,誰在被愚?大忽悠乎?老婆乎?範廚師乎?

  我們總認為自己就是東方朔、淳于髡、優旃,就是紀曉嵐、大忽悠,以為自己戴上了愚人面具,就可以把對方降到與自己同樣的愚蠢程度,換句話說,先把自己愚了,然後再把別人愚了。之後我們在一旁偷偷發笑:看,那個愚人。

  殊不知,還有人在一旁看我們呢。

一個愚人、愚己且互愚的國度


知道自己是愚人的,其實不是愚人;自己被愚了,還以為沒有被愚,則是真的愚人;明明自己被愚了,自己還覺得把別人愚了,才是愚人中的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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