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是至深至濃的哀愁,人世間,卻還另有閒愁

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不僅因為清明,還因為舉國肅穆的3分鐘。

世間最深的憂愁,莫過於此。

然而除了這至深至濃的哀愁,人間卻還另有閒愁:

她是有

丁香一樣的顏色,

丁香一樣的芬芳,

丁香一樣的憂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這位特別的姑娘,通過戴望舒的描繪,就這樣走進了無數人的視野,走進了無數人的心中。

不過,當這位姑娘終於走近之時,讓人遺憾的是,並沒有生出什麼才子佳人的動人故事,而是在投過太息一般的目光後,飄然而去了:

她靜默地走近

走近,又投出

太息一般的眼光,

她飄過

像夢一般的,

像夢一般的悽婉迷茫。

如此美麗的丁香女子,卻沒人知道她從哪裡來,也沒人知道她會去向何處,她像夢幻般美麗,又像夢幻般不真實,在與詩人剎那的相遇中,引發了詩人內心深處強烈而又持久的波動。

無獨有偶,北宋詞人賀鑄也描述了一段類似的閒愁故事,區別僅在於,大詞人遇到的不是丁香姑娘,而是春姑娘!

凌波不過橫塘路。

但目送,芳塵去。

錦瑟年華誰與度。

月臺花榭,瑣窗朱戶。

只有春知處。

碧雲冉冉蘅皋暮。

彩筆新題斷腸句。

試問閒愁都幾許。

一川菸草,滿城風絮。

梅子黃時雨。

清明是至深至濃的哀愁,人世間,卻還另有閒愁

圖:清明時節雨紛紛

一、她凌波而來,卻又芳塵遠去。

《洛神賦》中,曹植精妙地再現了洛水女神的形象,說她是“凌波微步,羅襪生塵”。

這畫畫,想想就讓人心神盪漾——

一位超塵脫俗的女子,行走在水面上,如行平地,她蓮步輕移,每一步都邁得不大,隨著她的微步,水面上揚起細碎的漣漪,如同行走在地面上的人,不經意間揚起輕塵……

賀鑄在詞作中引用了曹植的女神形象,說他見到的美麗女子“凌波”,雖然沒有如同洛水女神那般行在水面上,但該名女子走在普通的地面上,仍然儀態萬方,讓人目亂意迷,心馳神搖。

看哪,這美麗的女子,走過來了,走過來了,她的美麗,讓四周一切頓時黯然失色,她一出現,所有的焦點,都是她的!

詞人被眼前的絕色驚得一動不能動,連呼吸都不自不覺間屏住了,他多麼希望這美麗的女子能留意到他的注目,如果能夠,哪怕她在他面前停下一停,那樣的話,他肯定會感到無比地幸福。

可是,那名女子什麼也沒有察覺到,或許因為詞人隱在窗子後,或許因為女子已經遇到了太多太多這樣的目光,總而言之,她沒有任何停頓或遲疑,就那樣走過去了。

走過去了,去了……

詞人目送著女子離開,看著她的芳塵一點一點地消失,彷彿她根本不曾出現過一樣。

可是,她真的不曾出現過嗎?她真的能像消失在詞人眼前一樣,從此也在他的心裡消失嗎?

當然不會。

詞人由此浮想聯翩,想著這等美麗的女子,不知誰會與她一起,度過令周遭所有人都豔羨的時光。

唉,也許是他想得太多太遠了,他連女子住在哪裡都不知道,又何從知道誰會和她生活在一起呢?

只是,女子的住處,月臺花榭,瑣窗朱戶,也許只有春天才知道到底在哪裡了。

清明是至深至濃的哀愁,人世間,卻還另有閒愁

圖:但目送,芳塵去。

二、詞句可以因她而斷腸,人又如何呢?

美麗脫俗的女子悄然而來,又悄然而逝,但在詞人的心目中,她的形象再也揮之不去。

詞人望著女子離去的方向,就那樣定定地站著,如同被誰施了定身法。

良久,良久。

天不知什麼時候暗了下來,遠處長著香草的水邊高地,已漸漸被夜色淹沒,只有那若有若無的一縷縷香味,依稀間飄過鼻尖,仔細再一辨認,它卻又倏忽之間消散而去,全然無法捉摸。

多像那位飄然而來、又飄然而去的女子!

想著這些,賀鑄很是傷感,諸多思緒只能訴諸筆端,藉著這些讀來讓人肝腸寸斷的句子,稍稍讓自己平靜一點。

可是,當一個人身處如此心境之時,想要在短短時間內平復下來,又如何能夠?

賀鑄放下筆,嘆了口氣。

此時,他感覺自己心中的愁意,像那一川菸草,像那滿城風絮,又像那梅子黃時的雨。

一川菸草,綿延到天邊,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滿城風絮,飄飄又蕩蕩,看是能看見,抓卻抓不住;

梅子黃時雨,點點滴滴,淅淅瀝瀝,總也沒有個停歇的時候。

菸草、風絮、黃時雨,每一樣,都鋪天蓋地無邊無際往而復生無休無止。

賀鑄感覺自己完完全全被它們包圍了,而他想要掙脫,想要逃離,想要這日月換新天,可是,面對這一切,他卻無能為力。

深深地無能為力。

有些事,本就超過人的能力,比如,面對這不知幾許的閒愁。


清明是至深至濃的哀愁,人世間,卻還另有閒愁

圖:相同的方向,是否就能遇上?

結語

戴望舒在《雨巷》中偶遇的丁香姑娘,有人說實有其人,有人說那不過是作者在特殊處境下的一個特殊寄託。

所謂丁香姑娘,無非作者腦海中一個帶有象徵意味的具象,她是誰不重要,有沒有她這個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作者選擇了她,讓他的思想以這樣一種方式來到我們面前。

或許用這樣的方式戳破美麗的丁香姑娘,未免過於殘忍,至少未免太缺少該有的詩情畫意。

那樣的詩情畫意,本該是面對美麗的《雨巷》,面對美麗的丁香姑娘之時,應該油然而生的。

拋開戴望舒和他的《雨巷》,賀鑄的《青玉案》也可以同樣視之,詞人有沒有見過這樣一位女子,這位女子又是否真的如同他描繪的那般,擁有震撼人心的容顏,所有這些,我們都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

香草美人的意象,太過於氾濫,氾濫到但凡讀多了幾行詩詞的人,都可以大言不慚地說自己會審美疲勞,或者更上一級,到了不知道什麼是疲勞,什麼是不疲勞的無我地步。

在沒有領悟真正的答案之前,我們心中,很多時候,已經自行擁有了我們以為合理的答案。

只是,面對美麗,面對那震撼人心的美麗,面對如此美麗而又無法追尋,其中所帶來的惆悵,憂傷,還有糾結,我們早已經失去了如賀鑄那般被淹沒的感覺。

鋪天蓋地無邊無際往而復生無休無止的感覺。

是時候,來一場像模像樣的梅子黃時雨了。

當然,少不了的,還有那一川菸草,滿城風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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