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這個夜晚
當然是普通的一個夜晚
和昨天沒什麼不同
或者說這個夜晚
是昨天那個夜晚的延續
只是中間隔了一個白天
現在
就連那個白天你也可以忽略了
因為那也是一個普通的白天
和今天的白天一樣
白白地發生
白白地結束
而且中間也是隔著一個
同樣普通的夜晚
2
我每天穿過長江路去坐車
出租車來了我就坐出租車
26路來了我就坐26路
我有兩個選擇
無論哪個選擇都可以到達北京西路
其實是兩種可能性
兩個人在賽跑或者
懶洋洋地散步
而離我最近的那一個
將終結這個遊戲
多數時候我是精疲力盡的
好像我是那個賽跑的選手
在抵達終點前
都需要一輛救護車
把我送到我出發的地方
3
我可能一個星期只和她說一句話
我並沒有覺得不安，她應該也是
我們應該認同了這個事實
我們並不存在一種很重要的關係
我們之間，沒有更多的縫隙
也不需要更多的東西來粘合
有時候我還是會想起她，她的名字
她的一個習慣性的動作
更多時候，她是眾多消失者中的一個
很多人死去了，很多人被忘記
但不是每個人都需要墓碑
我們再說話時有點像遇見了一場大雨
乾旱了幾十天后，有些人不得不
有所反應，加倍地欣喜，或者
決定在以後的日子改變自己
我們沒有，我們不需要激情
也不需要客套。我們會撐起傘
熟練地把雨水擋在身外
4
這幾年，他一直在畫棉花
各種各樣的棉花，冷的，熱的，燃燒了的
消失了的，我能看見那些消失的棉花
畫布上沒有，但是我看見了
就像我可以看見他和一些真正的棉花在一起
在方山，在北京，在朋友們的飯桌上
在開往上海的高鐵上，棉花盛開
這很像幾年前的鳥籠，更早前的翼人
我們在酒桌上互相敬酒，滿頭大汗
鳥籠斜靠在牆角的黑暗中
羽毛在頭頂的光暈中浮沉
5
在這個房間
我會遇見一些老舊的人
一些老舊的東西
快接近二十年的床
門把手，水龍頭，一些
看上去還很新的飯碗
我每天都會遇見它們
還有他們
他們都要比我年輕
而且沒法改變
我很想高歌一曲
但是時間無情
好吧，就讓我們過下去
就讓我們變得更老
老得翻不動日曆
等我們翻不動身體
我們就翻動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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