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
他們去玄武湖了
會淹沒在人堆裡
成為照片中
被諷刺的人海中的那些人
成為一些人頭和刻板的姿勢
有一些照片甚至
被配上了抒情的噪音
而其實
當我聽到關門聲
他們就被淹沒了
房間是這麼安靜
像一顆橙子一樣完美而虛無
而他們，以及可能的喧囂
都淹沒在了時間裡
聽，他們真的進去了
像沉入了湖底，或者
向上升入了星空
這麼說有點殘忍
還好，這個陰天
始終有新鮮的秋風
吹拂著他們
————
你，也可以是我
你很悲憤，但是沒有辦法
你抽菸，把一些很小的空間
作為你的勢力範圍
這樣的想法很狹隘，小裡小氣
你面色枯黃，像是被火燻過
而你寫的句子卻是陰沉的
沒法被點燃，被女人引用
剛出生就是一具殭屍
你也很平靜，也只能這樣
當然你始終是直立的
而且儘可能地勞作，偶爾
會被擊倒，被一陣狂風和
了不起的高血壓
————
鳥
院子裡好久沒來鳥了
嘰嘰喳喳三四隻 ，或者只是
一隻，在晾衣繩上翹著尾巴
它們飛來是因為一隻鳥籠
我把它掛在最低的樹枝上
然後它們就來了
在籠子周圍跳躍，鳴叫
有一天籠子裡的鳥飛走了
籠子上下晃動
空了
再一天，被收到了櫃子裡
————
我們
即便互為傻逼
我們還是可以相談甚歡
因為火車開了
所有的傻逼
都被甩在了身後
這樣
生活就又是值得的了
又可以像火車一樣
勇往直前了
————
它
倉鼠在玩摩天輪
輪子不停地轉動
如果我也是在花鳥市場買到的
也被關在一個籠子裡面
如果籠子足夠大
可以放得下一個摩天輪
它也會聽到這聲音
它躺在床上，想：
人在玩摩天輪
————
登山
下雨了
雨點打在樹葉上
也打在他們的傘上
他們去了紫金山
現在正往靈谷寺走
才十幾分鍾整個山都溼了
包括風
他們的腳找不到
乾的地方
————
葛震
葛震在句容的邊城畫畫
在照片上我看到了棉花
有一些是從方山搬過去的
一些是新的
這些棉花從方山農田的第一朵開始
纏上了葛震
它們不會變成衣服和被子
在畫框裡
它們有時候是火
多數時候還是棉花
————
某某
這場雨下過之後
我們就不會點冰啤了
明年雞鳴寺的櫻花開之前
一口冰啤就是一隻冰刀
它會完美地從你的胃上
切過去
除非你是一個吐火怪人
任何時候
都需要被凍住的北極光
或者一打南極企鵝
你不是
你只是某某
————
勃萊
我有點想念勃萊
他活著時應該是在明尼蘇達吧
或者是華盛頓
或者是……這有什麼關係呢
我記得他的一些詩
他的驚奇之處是最後一兩句
它們原本在黑暗中
是看不見的
但他把它們寫了出來給我們看
我看到了
在90年代
這些黑暗中的句子
在甩脫了邏輯之後是有效的
也是有些許溫度的」
————
橙子
我坐在電腦前
對著東面的牆壁
右手是窗子
臨近中午
陽光照在窗玻璃上
有一些也照到了我右手臂上
沒有感到溫度
發亮的光線
把手臂上的疤痕
放大了
陽光更多地照在院子裡
地上落下了不少橙子
很小，但是金黃
如果我不拾起來
它們會一直待在那裡
被太陽曬
被雨淋
也會被雪覆蓋
到了明天春天
它們中的一些會爛掉
一部分果汁會被揮發
一部分被蟲子吃掉
一部分滲入地下
夏天來了
樹上會結出
新的橙子
————
西班牙
我和孟冬去了西班牙
坐飛機，也坐火車，也打車
他在西班牙廣場
被一對長得像墨西哥人的男女
搶了照相機
我們去了警察局報案
然後一無所獲
除了這一件事之外
西班牙幾乎是一個完美的地方
西班牙，西班牙
我們先坐飛機去北部
再坐火車去南部
看鬥牛場，看海灘，看弗拉門戈舞
吃火腿，吃橄欖，吃紫色的海鮮飯
然而
“在西班牙
人們連一枚下等的婚餅也不投給他！”
我知道這句話
但我們沒有遇見他
也沒法遇見他
我們看到了達利
在他自己建造的博物館
他畫的耶穌
和別人沒有什麼不同
————
喝茶
昨天和吳晨駿喝茶
我們坐在茶客老站的窗戶邊上
喝碧螺春
吃刨冰紅豆沙
我們一邊聊天
一邊抽空各自做別的事情
窗戶外面
有長相一般的女孩倚著牆壁在拍照
走了一個又來一個
都是一般的姿勢
用手指比劃，或者
眼睛看著別處
我不知道老吳有沒有看到
他應該可以看到窗戶的另一側
或許我們看到的是
同樣的幾個人
昨天下午
我們在茶館坐了好幾個小時
我們進來時
羅鳴已經坐在從蘇州開往南京的火車上
整個下午他都在走近我們
在手機上
他是一個接到長單的
快車司機
他應該是
滿心歡喜的
————
凌遲
我看到一個李秀成的帖子後
這幾天頭條都在向我推薦太平天國
它的腐敗，它的內訌，以及
一些小道消息
我看到最多的是大小王們的結局
他們幾乎都被凌遲了
被繩子綁著，被人群圍著
我沒敢點開凌遲的照片
這已經不是一件悲傷的事情了
悲傷來臨之前
恐懼已經把事情畫上了句號」
————
小波的倉庫
小波生了一個女兒
他每天都會拍一些照片，寫幾句話
小傢伙一定是躺在床上
或者被抱在懷裡的
她可能還沒去過那個巨大的倉庫
還沒看到那些書架上和地上的書
但是她一定會去的
被抱著，被牽著手，或者
就像一棵樹一樣在倉庫裡生長
有一天
我們去那個小鎮找小波可能會遇到她
她可能3歲，可能5歲，也可能已經20歲
如果她20歲了
她將會看到一些上了年紀的人
頭禿的，頭髮白的，腦袋亂晃的
我們在倉庫裡走來走去
走累了就去找他父親說話
————
果實
秋天來了
把你的果實交給我
你的果實是什麼呢
一個蘋果
一個梨子
還是一些
抽象的東西
你在大街上奔跑
音樂順著
你的臉頰
流淌下來
或者
它們剛剛結果
但是總會成熟的
把它們交給我吧
我不會
送給別人
————
房客
我們在一個房間
去年的你，前年的一匹瓷馬
孟冬的一幅畫
瓷馬是從泰國帶回來的
還有科恩的一首歌
當然還有很多衣服
一張床，一臺筆記本
去年你總是抱怨
好像我只是你的一個房客
我把工資交給你
過完了最熱的日子
就會離開
————
迪倫
難以想象離他這麼近
離偉大隻有幾十米
他在舞臺上把偉大再重複一遍
有些隨便，有些敷衍了事
我在黑暗中目睹活的歷史
那幾個小時他被活捉了
順便也把我帶進了往昔
這個秋天他還會來上海嗎
那將會是另一個他吧
一個每天拎著包趕地鐵的人
回到家喝了一杯咖啡後
想起一條玫瑰色的公路
一家汽車旅館
————
哈利路亞
科恩在唱哈利路亞
很好聽
他的聲音屬於那種會紅的聲音
像之前的春上春樹，米蘭·昆德拉
小資們去聽聽吧
雖然你們已經老了
但還是不要錯過一個
裝扮生活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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