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忘記“回家的路”——大學退學後我想結束自己的生命

編者按:他是我的大學同學,我們大二時候,他由於沉迷網絡掛科太多而退學。從此遊走於社會邊緣,甚至為了生計而去偷盜,...,我們畢業那年,他站在樓頂看著匆匆而去的我們,想結束自己的生命,最終沒有那份鼓起勇氣...

我們工作一年後,他重新高考,再入大學...如今是一名高中物理老師。他說,每次面對畢業生的最後一堂課,他都會在黑板上寫下一段話:不要忘記回家的路!

——路小路

1

青春的沉淪或墮落不過是心智不成熟的必然產物,是尋求一種看似安全感十足的寄託行為,不必因為曾經或者現在有過,而自暴自棄,因為我們都在成長的路上。

2000年的9月,18歲的我帶著一口濃濃的椒鹽川普來到咸陽,一切都是那麼的新奇,自己也用極大的熱情融入到這個來自全國各地同學組成的班級中。文藝部、足球隊、武術社成為了大一的主旋律。

不經意在大二的時候接觸到網絡,第一次有了8位的QQ號碼,有了語音聊天室的固定暱稱IP,也開始了異地初戀的美好。不知不覺中學習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自己沉淪了。沉淪在愛情的美好之中,沉淪在虛擬網絡構建的自我存在感極強的社交之中。在班級自己漸漸成了隱形人,在網絡裡卻肆意的揮霍著自己的所謂才華,也揮霍著自己的愛情,揮霍著農村父母辛苦積攢的血汗錢。

2003年的九月,掛科太多,失去了愛情,失去了繼續在大學走下去勇氣的我離開了教室,離開了宿舍,離開了曾經那麼渴望的大學。路在何方?我沒有答案。

2

苦難是人生最好的大學。但是苦難的數量和程度真的無需太極端,人--有時候真的受不了,因為年輕的身體,年輕的心還不夠強大,規避一些風險是必須的。

帶著父母給的學費剩餘,去重慶看了一個高中同學,他是學水產漁業的,踢了一場足球,給我彈了好多首吉它曲子,聽他說著他的大學,他的女友,他的憂傷,一起喝著啤酒說著不知所云的話。

離開重慶去了廣安,一個要好的高中同學在電視臺實習了,搞笑的是我教會了他使用聊天室,當天晚上他就聊上了一個河南的有夫之婦,未來的大半年時間他們纏綿在一起差點結婚;而他的另一個同學居然聊了一個國慶就要結婚的女孩,那個女孩第二天就從老家到了廣安,兩人同居一個星期分手----現實有時候真的比劇本還要離譜,我用自己一生最討厭的技能帶給了兩個好朋友一段一生難忘的戀情。或許那個時候社交網絡的魅力真的是沁人心脾,無往不利。

3

回到咸陽已經沒有多少錢了,或許這次旅途平復了自己很多情緒。覺得自己不能這樣下去了。報名了一家名叫三合電腦學校的平面設計培訓,老師是一個只有一個胳膊的年輕人,3dmax特別牛。很快身邊有了三個聊得來的朋友,一個是那個老師楊,一個甘肅的閆,一個路遙故鄉的劉,我們結拜四兄弟。我們很快都有了女朋友,大家一起學習,遊玩。窮,卻很開心。

三個月的學習很快結束,去了一家廣告公司應聘,叫我設計一張DM單,內容好像是一家餐館開業的,做完交上去,經理只說了一句:我們需要的是精英不是混乾飯的。很明顯,我學的很不好。接著去了一個賣太陽能的,就是在室外設點擺攤,一個月300塊,基本夠生活費,幹了一個月,覺得沒有意思,去了一家小報社,名字叫《人權》,其實就是一本不入流的雜誌,主要還是拉廣告,人流的,二手買賣的,包皮手術的,館子開業的等等,只要給錢就上,一次發行不超過3000冊。

離開的原因很簡單,有一次社長接到一個投訴,估計是看在《人權》這個字面含義來的,我們一夥7、8人個去採訪,其實就是了解一些情況。確實那家人受到了不公正待遇,採訪一結束,這家人的對頭單位來了,悄悄把我們請去大吃了一頓,席間投訴的那家人不知道怎麼知道了,跑來大吵大鬧,說我們沒有原則,就是混吃混喝,他真的說對了。回來之後我辭職了,押金100塊也沒有退給我。

眼看沒有錢了,就去了一家館子幫忙,200塊一個月,包吃住,就是端盤子上菜,打掃衛生。記得當時很辛苦,很累,可是還想著學習外語,空閒時候都在背單詞,悄悄地背,其實根本都不知道為什麼要那樣做。

有一次來了幾個河南的客人喝多了,老闆不高興,叫我去收錢,客人戲謔的看著我,說喝了那杯估計2兩多白酒就給錢,自尊心在那瞬間爆發,摔了杯子走了,第二天老闆也把我開了,前後只有一個星期。

4

負面情緒持續蔓延,電腦學校認識的女朋友也分配到富士康去了,我也開始認識了一些社會上的混混。有一個耍的很好,福建的,因為他的哥哥在以前我讀的大學讀研究生,所以他就在七里鋪開了一家小飾品店,我就幫他賣東西,晚上就帶一些好賣的到天橋,廣場附近去擺攤,生意卻不好做,很快連生活都很困難,一天常常2頓。

貧窮滋生犯罪的幾率是很大的,有時候甚至想過搶銀行,真是可笑。為了有一頓大餐可以吃,人生中第一次偷了一輛自行車,賣了50塊錢,因為地方混混幫派的問題,在第三次偷自行車賣了20塊錢的時候被警察帶到了派出所,蹲了一個下午。因為數額太小,交了200塊保證金,放了。走的時候那個上了一些年紀的警察對我說:這個世界總有人是坐轎子的,總有人是抬轎子的,你連抬轎子的資格都沒有。因為在筆錄的時候他知道了我曾經是一個天之驕子-大學生。他深深地看不起我,我也看不起我自己。

還有一個小細節必須說一說,在警車上的時候,我幾乎是崩潰的,太嚇人了,牢獄之災絕對是滅頂的。而和我一起的那個福建的所謂兄弟一路上反覆的對我說,叫我一個人扛下來,他出去了請人來救我,我居然相信了他。出來之後還是甘肅的閆幫我交的200塊保證金,現在閆在一家大型石油公司搞開採,平時辦了一個購物網站(百贏網,表示感謝吧)。

5

身邊環境都很差,都是一些小攤販,為了生存,湊了一套簡易的烤架,主要烤陝西的麵筋之類的,那時候城管還不怎麼管,一天下來也能掙幾瓶啤酒錢,熬夜很晚,早上去菜市買菜做準備,三個人擠在一間不足10平米的破舊房子。可能是自己的燒烤技術太差,實在做不下去了,房租也交不起,最後房東把我們的燒烤工具拿走了。

生活似乎已經絕望。已經沒有路了,在昔日同學快要大學畢業的時候,一個人來到化學樓頂,坐了一下午,腦海裡不斷地回憶著從小到大的畫面,很多次想要跳下去,結束這一切,卻沒有勇氣。

離開大學的時候,路上看到一個算命的,摸摸口袋裡面僅有的幾塊錢,心說,把命運交給眼前這個陌生人吧。他看了我一眼,說:給別人看相5塊錢,你要看的話至少10塊錢。當時的我居然有了憤慨和一絲淡淡的優越感--看相的錢我都不夠,我比別人值錢!最終沒有看這個相,換了一碗油潑辣子面。消失1年之後撥通了家裡的電話 ······

6

時間真的是一劑良藥,無論多麼疼的傷,多麼深的愛都會慢慢地淡卻,而家確是時間永遠的停留。

2004年的9月,颳了臉上的鬍子,帶著媽媽從合作社貸款的1000元去了一個三流高中報了復讀班,接待我的是曾經初中的班主任。交了資料費,學費看我零診考試的成績,如果不錯就免了,在學校外面一家農民家租了一間屋子,開始復讀生涯。

苦悶,壓抑,格格不入,每天白天就坐在角落默默地抄課本,化學,物理,數學。晚自習結束之後實在睡不著,就打了幾斤酒,喝上幾口,暈乎乎的就睡著了。一個月之後,抄了14個作業本的書,喝了3斤多的白酒,迎來第一次考試,428分。在這個成績極差的學校,這個成績排名前40,我的學費免了。身邊有了一些朋友,很巧合,又是三個不錯的小夥伴,我理所當然的成了老大。現在一個在科倫醫藥,一個在一汽豐田,一個在雙虎傢俬,都不錯,都成了父親。青春真是最美好的擁有,我也漸漸的融入這個班級,一起踢球,一起聊天,一起下課後在公路上唱《衝動的懲罰》,一起聊著我過去的生活。

遠在深圳富士康的陝西女朋友也經常寫信鼓勵我,生活開始向著好的方向繼續著。2004到2005年6月這段時間,是我寫的東西最多的時間段,詩歌、雜談、感悟、情書等等,就好像是對前22年時間的回顧和總結一般,現在再回看那時的文字,靈性而真切,彷彿又回到了2000初去大學時的純真。

7

2005年9月, 拿著四川師範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來到了成都,開始了又一個4年的大學生活。輕車熟路,毫無障礙的大一,大二,大三,大四直到畢業。期間陝西的女友和別人結婚了,畢業的時候把孩子的照片發給我看了,我祝福她,感謝她在我最艱難的歲月鼓勵我。畢業前一年,也就是2008年8月,參加學校的頂崗實習,到了巴中一個偏僻的鄉鎮中學教了5個班的物理,在那4個月的時間裡,走遍了整個鄉鎮,到處家訪,感受到了貧窮,感受到了淳樸,知道自己還是熱愛教育這份工作的。很巧的是2009年3月,巴中中學來學校招人,因為實習的原因,就來到了巴中,一晃到現在已經8年了。

8

很少回憶了,因為回憶裡面有很多的對不起。珍惜現在吧,因為所有的擁有都彌足珍貴。

到現在,我已經帶過了4屆高三了(含復讀班),每次最後一課我都會寫一句話在黑板:不要忘記回家的路!曾經的自己,忘記了回家的路,現在的自己回家總能看到年邁的媽媽,幼小的兒子,賢惠的愛人,很知足。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