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歐洲——劉西鴻

這天我租了一輛共享摩托,還車時把它停在盧浮宮旁杜麗樂花園外面,這邊靠塞納河岸,河邊有一排書攤,就是那些著名的塞納河舊書攤,比20年前少了很多很多。我就在那裡看見《昨日的世界》,這本書擺在路邊顯眼位置,被幹淨的透明膠紙包裝,無絲毫摺痕,一點不像舊書,售價9歐元。書攤老闆這時走近我,說:茨威格名著,他臨死前寫的。

這本書我讀過舒昌善的中文譯本,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以前我讀過一篇文章,裡面有一句話挺有意思,大意是:“歐洲”這個地名概念,在不同的人腦中會有三個不同的歐洲:戰火中的歐洲,歐盟的歐洲,美麗歐洲。

戰火中的歐洲,指1945年二次大戰停戰之前,歐洲經歷了一千年的“內部打”,歐洲人自己人打自己人。低頭對著歐洲地圖找找看,你找不到一個從來沒有發生過局部戰的地方。20世紀的兩次世界大戰更是全村大戶出手打,人與人之間往死裡打。如果聽到健在的80歲老人說:“你看我們已經70年沒打過仗了”,你會明白他的感嘆一點都不裝假,70年來,村內大戶之間不發生互毆簡直是歷史奇蹟,是絕對值得珍惜的幸福時光。今天這個“戰火中的歐洲”被記錄在城市雕塑、小說、電影、教科書和歷史檔案裡,歐洲各國隔天就講,隔天就追憶戰火中那個歐洲,實在害人太深,已成無法塗抹去的疤痕。

“歐盟的歐洲”好理解,是今天我們眼見到的歐洲。歐洲在自殘了很久之後,終於結成了歐盟。歐盟的聚會都以“免打”為目的,忍不住要噴火氣的,噴完了還圍在一起吃頓飯,拍個照。歐盟大家庭生活追求時尚,科技發達,有難同當,高鐵、能源、電信共享;造一架飛機工序都會分得很細,一家造馬達,一家造機翼,然後拖著零部件穿過全村,去另一家組裝、試飛。歐盟達成的所有條約和協議,就是為了捆住打手們的手腳。

那“美麗歐洲”是什麼,她在哪裡呢?就在茨威格的這本《昨日的世界》裡。

茨威格以動人的語言描繪了一個美麗歐洲,記錄了她的歷史、社會、文化、教育和名人故事,我們都把它當茨威格個人傳記來讀。茨威格在生命的最後幾年逃離了“美麗歐洲”,在巴西完成此書。1942年由瑞典出版商出了第一版(德文)。當書出版時,茨威格已經自殺離世。

茨威格曾在《昨日的世界》中這樣描繪巴黎:“巴黎以它各種形式的美與溫和宜人的氣候,以它的財富和傳統,出色地證實了生活的逍遙……無論是中國人、斯堪的那威亞人、西班牙人、希臘人、巴西人還是加拿大人,都感到在塞納河畔就像在自己家裡一樣,那裡沒有任何的強制,可以按自己的意願說話、思想、歡笑、責罵……在巴黎,誰也不會在別人面前感到不自在。在巴黎,沒人去關心什麼種族、階級、出身,只是到了後來,這些才被吹噓成嚇唬人的東西。”

而現在,其實這三個歐洲都還在,而且同時存在。

摘自:《讀者》2020年第7期

三個歐洲——劉西鴻

(法)勞爾.杜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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