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天后,終於又見面了。
疫情讓這個冬天格外漫長,也讓大家對武漢的春天格外惦念。
重發一篇早前的文章,帶你再見那個明豔動人的武漢。
鍾南山說“武漢本來就是一個很英雄的城市”,是對這座城的莫大肯定。
武漢,曾身經百戰,卻從不肯輕易認輸,英雄氣概早已流淌在武漢人的骨血中。
01 、
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武漢的地理位置得天獨厚,北上中原,南下廣州,東去江浙,西入川滇,都繞不開武漢。
武俠故事中意氣風發的熱血江湖,大概也是武漢的樣子,因為這座城就生在大江大湖之間。
長江浩浩湯湯,自唐古拉山呼嘯而下,跨越青、藏、滇、川,衝出夾江對峙的層層峽谷,從宜昌奔湧而出,經歷了九曲迴腸的迂迴蜿蜒,終於在江夏之地舒展開來。
武漢的故事就從滾滾江水開始。
溯至先秦,在“楚地闊天邊,蒼茫萬頃連”的大平原上,長江一瀉千里,形成司馬相如筆下的“九百里雲夢澤”,此時的武漢正沉睡在這片沼澤之下。
奔騰千里的長江,裹挾著海量泥沙,在雲夢澤淤積沉澱。
千里澤國幻化為肥沃良田,形成江漢平原。
長江與其最長的支流漢水,在平原東部交匯,切割出武昌、漢陽、漢口三鎮。
江水潺湲處,聚沙成洲。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昔登江上黃鶴樓,遙看江中鸚鵡洲。”
鸚鵡洲早在明末逐漸沉沒,不得復見。
鄂東南丘陵,被泥沙掩埋,逐漸變為低山、壟崗,例如龜山、蛇山、珞珈山、磨山,鑲嵌點綴在平原上。
166個星羅棋佈的大小湖泊,像散落的珍珠,讓武漢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武漢城中心的東湖,是中國第二大城中湖,水域面積是杭州西湖的5.2倍。
比東湖更大的湯遜湖,是亞洲最大的城中湖,煙波浩渺,一望無際。
漲渡湖的水上森林,盛夏滿目翠綠,初冬葉紅似火。
如此大江大湖大武漢,易中天評價“一線貫通,兩江交匯,三鎮雄峙,四海呼應,五方雜處,六路齊觀,七星高照,八面玲瓏,九省通衢,十指連心。”
02 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閒庭信步
上倚河漢,下臨江流,武漢處於如此中心的地理位置,自然也彙集八方英傑。
燕趙之地,多有慷慨悲歌之高士;湖廣之間,常聞豪情任俠之英雄。
何為英雄?
與天鬥,與人鬥,與時鬥,抗天災,衛人間,轉時運,是為英雄
而武漢,歷來便是英雄之城。
武漢控長江中游咽喉,扼南北交通要衝,古來便是兵家必爭之地。
南北對峙時期的東吳東晉、南朝的宋齊梁陳等,無不視長江為生命線。
長江防線一旦崩潰,則如無根之木,必不久矣。
武漢則是固守長江防線的重鎮,因而顧祖禹在《讀史方與紀要》有言“以天下言之,則重在襄陽,以東南言之,則重在武昌”。
春秋戰國之時,楚國以荊山為據點,武漢為腹地,走向稱霸道路。
東漢末年至三國鼎立,武漢地區的戰略地位更加上升。一部《三國演義》將荊州九郡的美名播於天下,武漢亦在其中。
漢陽曾築有郤月城,由劉表的大將黃祖駐守,對此,虎踞江東的孫權一直覬覦不已,魯肅更點出關鍵:“剿除黃祖,進伐劉表,竟長江所極,據而有之,此王業也”。
208年,江夏(武昌)終為東吳所得,自此圍繞此城開始苦心經營,吳主甚至兩次遷都武昌(今鄂州,據武漢很近),可見重視之深。
“西望夏口,東望武昌”,蘇軾在《前赤壁賦》中所言即是這種情形。
如今聞名四海的武漢黃鶴樓,便是當時孫權為控扼長江而設的瞭望臺。
彼時仲謀雄心壯志,天下英雄誰敵手?
如今唯留黃鶴樓,白雲悠悠。
南北朝時期的宋齊梁陳,都視武漢地區為“要害”,無論是要北伐中原,還是偏安江南,武漢也都是攻守重地。
南宋則是與金、元,在漢水中下游和鄂東長期鏊兵,民族英雄岳飛,曾於武昌屯兵七年,並在黃鶴樓上疾呼“何日請纓提銳旅,一鞭直渡清河洛”。
如今武昌沙湖東邊的岳家嘴,便是當年岳家軍屯駐水軍的基地。
清朝末年,太平天國興起,取九江,破安慶,佔江寧(南京),與清廷南北對峙。
而在武漢地區,雙方則是反覆爭奪、先後易手三次,最終才為曾國藩所得。
此後以武漢為起點,湘軍一路東進,終撲滅起義,武漢,就此成了太平天國興亡的轉折點。
而作為用兵之地,成也罷,敗也好,武漢早已看慣了這秋月春風。
在歷史的十字路口,武漢總是第一個做出選擇,不信時,不信命。
1911年,武昌一聲槍響,辛亥革命在這裡爆發。
清廷腹心地區打開了一個缺口,並在全國燃起燎原烈火,第二年清帝退位,王朝結束。
武漢可謂改了中國的命。
1938年,日軍連陷南京、徐州,聲稱要在武漢迫使中國放棄抵抗。
對此,中國以一場史詩性的大會戰作為回應,歷時四個半月,殲敵25萬,武漢雖最終淪陷,但讓日軍摧毀中國軍隊的美夢破滅。
再一次守住了中國的命。
武漢易受長江水淹沒,洪澇過後又常帶來瘟疫,因而自古便是多災多難。
據《武漢市志· 衛生志》記載,清代武漢大的疫災有八次之多,進入20世紀,長江最大的洪水是1954年大水,京漢鐵路中斷了100多天,政府動員千萬人抗洪救災,武漢當地有8000多人在防汛“火線”入黨,終於,武漢保住了。
1998年,洪水真的再次來襲,武漢長江沿線進行了渡江戰役以來最大規模的部隊集結,並廣泛運用此前未有的“科技防洪”手段,如全球衛星定位、回聲測量儀、地質雷達等,武漢人民第二次完勝洪水天災。
03 十里帆檣依市立,萬家燈火徹宵明
長江暴戾時氾濫成災,溫馴時載舟遠航。
以武漢為起點,西上巴蜀,東下吳越,北溯漢水至豫陝,南經洞庭達湘桂。
九省通衢,非浪得虛名。
明朝工商業發展,對漕運的需求達到新高度,成化年間漢水改道徹底捧紅了武漢。
新河道北岸形成新興的漢口,憑藉水陸交通樞紐的便利,貨物中轉、商人匯聚,迅速成為“駕乎津門,直追滬上”的內陸第一大港,“楚中第一繁盛處”。
清代漢口已發展成商業都會,與北京、蘇州、佛山並列“天下四聚”。
良港也被列強覬覦,咸豐八年《天津條約》簽訂,漢口被闢為對外通商口岸3年後正式開埠,江海直航。
武漢迅速城市化,外國的工廠、銀行、貨物大量湧入,催生了與“大上海”比肩的“大武漢”,人稱“東方芝加哥”。
人口和商業的爆炸式增長,僅靠航運已不能滿足。
1889年湖廣總督張之洞,向清廷提議修建京漢鐵路,“幹路之樞紐,枝路之始基,而中國大利之萃也”。
17年後鐵路建成,北上動脈打通。
之後粵漢鐵路直通廣州,一個綜合交通樞紐初具規模,武漢的現代化步伐加快。
民國初年,孫中山先生在《建國方略》中提出“為武漢將來立計劃,必須定一規模,略如紐約、倫敦之大”。
今天武漢之交通,以水陸空一體的方式聯結世界。
百橋跨江,巨輪入海,高鐵萬箭齊發,空港直航全球。
作為國家中心城市,中部六省唯一的副省級市,武漢高校匯聚,科研能力位列全球第19位,互聯網企業紛紛在武漢設立第二總部。
交通發達、經濟蓬勃、人口聚集 ,武漢的這些王牌,卻也造成疫情迅速大面積傳播,春運潮更加大防控難度。
但封閉的武漢不是一座孤島,依託立體交通網,五湖四海的物資和醫護團隊,在此聯結。
04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通江達海的城市格局,不僅推動了經濟的繁榮,也塑造了武漢獨特的城市文化。
從本質上看,武漢城市文化的發展,並不是楚文化的單一延伸,而是一條多元融合、多次交匯的發展鏈,可稱之為商埠文化——大碼頭文化。
伴隨著繁盛的商業活動,各地文化與風俗不斷傳入武漢,而漢口市民對通俗文化的熱愛,奠定了武漢城市文化市井性的特點。
清代漢口,街頭巷尾之中,地方小戲、民間武術雜技十分活躍。
《漢口竹枝詞》中記載“俗人偏自愛風情,浪語油腔最愛聽,土蕩約看花鼓戲,開場總在兩三更。”
彼時漢口市民多是小商小販、苦役幫工,他們缺少文化根基,需要的是即時、現實的娛樂與享受,他們的興趣在於大眾性的娛樂玩耍與刺激,他們的飲食則是重口味、飽口福,甚至隨口罵人也漸成習俗,形成了所謂的“漢罵” 。
四方之人也通過水道南來北往,武漢因此成為人才的交匯處。
樂師伯牙與鍾子期在武漢相遇,王維在武漢“送康太守”,溫庭筠在武漢“送人東遊”,王昌齡在武漢“送人歸江夏”,李白在武漢“送孟浩然之廣陵”……
詩人們迎來送往,黃鶴樓則歷盡滄桑、屢毀屢建,長存於唐詩宋詞的長卷中。
晚清張之洞在武漢興辦學堂,以此流傳下來的百年辦學積澱,成為當下武漢“大學之城”的重要歷史基因。
如今坐擁89所高校(僅次於北京的91所),95家科研院所的武漢,共擁有130萬在校大學生。
《長江日報》報道稱,武漢是全世界大學生人數最多的城市。
此外,武漢也擁有全國頂尖的醫學院,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學院是我國現代醫學教育的發源地之一。擁有27家三甲醫院的武漢,僅次於北京、廣州、上海、天津、重慶。
由此市井煙火和風雅信仰,在武漢匯聚一堂 ,而幾經戰火洗禮和政治風雲變遷,武漢的城市文化也逐漸沉澱出,積極進取、敢打敢拼的武漢精神,支撐著武漢度過了一次又一次的艱難時刻。
05 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
即便歷史多有創傷,而有關武漢的記憶,總是來得很實在,充滿煙火氣。
流淌著F1血液的公車司機、修不完的馬路和工地、隨機切換的天氣、聒噪的武漢話、宿醉過的酒吧、吹過牛逼的燒烤攤、寄放靈魂的早餐店……
武漢的煙火氣,從清晨的“過早”開始。
不同於廣州早茶的精緻與悠閒,武漢的“過早”沒那麼多講究,平民化、接地氣、好吃沒架子。
每日早晨,路邊街角,武漢人總會雷打不動地蹲在路邊,板凳當桌,眼含一團團熱氣將一天的精氣神統統裝進胃裡。
武漢的城市節奏不算特別快,但“過早”的風馳電掣,卻不輸全國任何一個地方。
男女老少,左手持碗,右手握筷,一陽指勾起豆漿、面窩、豆皮、歡喜坨,走得飛快,吃得平穩,似乎是武漢人才會的絕技。
對於武漢人而言 ,熱乾麵是味蕾上的故鄉。
熱乾麵沒有湯,容易幹,但若這芝麻醬稠而不澥,又恰逢拌麵老手,便能使芝麻醬均勻地附著在每一根麵條上,整碗麵既不幹不黏、又不拖泥帶水。
地道的武漢人拌得勻、吃得快,若見你細嚼慢嚥,眼瞅著“面都憨幹了”,他們會滿臉嫌棄的說“搞這慢”。
除了熱乾麵,武漢人的靈魂,都在那鍋永遠騷動的豆皮裡。
熱漉漉的顛鍋聲、蛋皮的滋滋聲,師傅掌間金刀鐵馬、白煙騰起,武漢這座城市,連食物都帶著獨有的江湖氣。
武漢人說話喜歡帶“苕”,也愛吃苕。
武漢街頭“過早”就有一道“苕面窩” ,苕切成細塊混合麵糊,放入油鍋大火開炸,待到呈現飽滿的金黃色就可以起鍋,香甜濃郁、酥脆可口。
它是冬日街頭的限定款,也是武漢版的天婦羅。
除了炸著吃,武漢人還愛吃用木炭火慢慢烤出來的苕。
武漢人堅信,只有勺子才能精準抵達烤紅薯的靈魂深處,其它任何方式,包括直接用嘴,都是淺嘗輒止的耍流氓,一點也不走心。
這在外地人看來,不亞於擼串用筷子、喝啤酒用吸管,相當矯情。
但本地人卻心照不宣,甚至反過來還很疑惑:“難道都是直接用嘴啃?一鵝……真苕!”
如果說“過早”是喚醒一天的強心針,那麼宵夜就是卸下疲憊後的興奮劑。
先來一盤涼拌毛豆,再來一盤超嫩的炒藕帶,便可以開始朋友間的寒暄,等到主角小龍蝦上場,這時人們已經兩瓶啤酒下肚,開始敞開心扉、推心置腹。
掐頭、嗦汁、剝殼,然後將蝦肉塞入嘴中,同時成就味蕾和心靈的雙重滿足。
水深火熱的宵夜江湖上,“銚子煨湯”最能撫慰孤獨的心。
武漢人尤愛那碗熱乎乎的“排骨藕湯”,湖北當地粉嫩潔淨的蓮藕,配著新鮮的小豬排,不需要複雜的佐料,只需要在銚子和時間的作用下,耐住性子等待。
等到排骨變得肉爛脫骨,等到蓮藕變得酥軟綿甜,藕香與肉香的絕妙搭配定會令你喜出望外。
熱鬧鮮活的生活背後,浸潤著武漢人的脾性與習慣。
武漢人素以火氣大、愛“通人”(罵人),蠻勁兒十足而聞名。
易中天在《讀城記》中寫道:武漢人最坦誠、最直爽、最不矯情、最討厭“鬼做”,他們易暴易怒,也易和易解,能憎能愛,也敢憎敢愛;他們大喜大悲、大哭大笑,甚至大喊大叫。
而且愛也好,恨也好,哭也好,笑也好,都很“唰喇”,都很到位。哭起來鉚起哭,笑起來鉚起笑,吵起來鉚起吵,罵起來鉚起罵,真能“愛你愛到骨頭裡”,恨你也“恨到骨頭裡”,一點也不“差火”。
楚人的蠻,至今仍能在武漢人身上找到端倪,“吃軟不吃硬,寧死不服周”,大概就是武漢人的性格內核,與其說是“匹夫之勇”,毋寧說是“生命的頑強”。
武漢曾被日軍轟炸過,被特大洪水淹沒過,現在又遭遇著疫情。
受夠了天災人禍、嚴寒酷暑的武漢人,從而把生活看得很開,有著其他城市尋常人沒有的“大氣”和“勇氣” ,用武漢作家池莉的話說,就是“熱也好,冷也好,活著就好”。
畢竟生活中“難行的路”太多,沒有什麼樣的溝溝坎坎過不去。
生命力頑強的武漢人,天不怕地不怕。
在這場疫情中,每一個武漢人都是自己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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