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迎賓散文:鄉村物語——老井

周迎賓散文:鄉村物語——老井

老井始建於何時,村裡沒有人說得清楚,即使最年長的老人也只是知道,他爺爺的爺爺就是喝這口井水長大的。

那個年代,人們依賴於水井的生活,村莊裡的人每天大多會在井邊碰面,藉此機會互致問候,傳遞信息。大人打水洗刷拉家常,小孩圍著老井嬉笑奔跑,姑娘和小媳婦更是井邊看不夠的風景,她們挑水走,扁擔顫顫悠悠,人們眼裡便沒有了水桶,只見她們隨小白手擺動的美臀細腰。井臺邊,美目巧笑,倩影迷離,盡顯人間煙火。

井臺不高,四周鋪墊的青石板約有一拃多厚,經年遭受水衝雨洗,乾淨透亮,脈絡清晰。老井識得村莊裡每一隻水桶,人們來取水,水桶撞在井壁上,留下的坑凹就是水桶鐫刻在老井身上的年輪。

周迎賓散文:鄉村物語——老井

每天來打水、擔水者絡繹不絕,用走那麼多水,老井裡的水卻不渾不垢,不增不減。井安然,人安心。有水的村莊很滋潤,日子過得很踏實,老井給村莊貯滿希望。

老井安了村莊的心,是村莊的寶貝。老井的周圍都是住人的房子,每一座房子都是老井的守護者,沒人敢來偷井,若有誰膽敢來偷井,房子就會一齊坍塌,把賊掩埋。

村莊人沒有信仰,老井就若神明。然,卻從沒有人在井邊祈禱;沒有人在井邊懺悔,好在老井裡的水可潔塵去汙,可逢米成湯、充飢,可煎藥祛病、除邪。

一口井,養一方人。老井那汪水澆灌、滋潤著村莊裡一輩又一輩人。人喝水,水融入血脈,在他們體內上下奔湧,所以村莊裡的人都長有相似的容貌,吐一樣的鄉音。也有一些不知從何處來到何處去的風塵過客,自遙遠望見炊煙,就知道炊煙下必定有個村莊,有村莊就會有人,有人必定就會有一口井,便急不可耐地趕來,將頭埋入剛從井裡提上來的水桶中,“咕嚕、咕嚕”一陣痛飲,抬頭舒坦地連聲說“好井,好水!”

周迎賓散文:鄉村物語——老井

自打有這口井,天上的日月星辰,每天都會溜進去與井水幽會,不肯出來,老井裡的水羞澀輾轉,輕搖緩動。井水竟然會搖動?這說明井水是活的,也讓那些趴在井口向下張望的目光,感覺到了無比的敞亮與踏實。

對於樹和莊稼來說,老井是鑲嵌在村莊土地上的鑽石。朝暾夕月,升起來,落下去,村莊裡的人,種植、收割了它們一茬又一茬,只有這口老井,歲歲年年,雪虐風饕,成為不變的永恆。

老井裡只有水,經年累月為村莊湧動,若村莊的時鐘。每日破曉,來老井打水喂牲口的人就是守時的撞鐘人,水桶撞擊水面的聲音,奏響了村莊生活的前奏,渾厚圓潤,鏗鏘悠遠。這時,睡夢中的人便會翻翻身說:該起床了,牲口都要水喝了。於是,村莊新的一天開始了。

人忘不了鄉,其實是捨不得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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