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後終於讀懂了三毛, 願像她一樣來過、活過、深愛過

我對三毛的文字記憶,其實停留在遙遠的小城生活的少女時代。

那是怎樣的時代呢?沒有微信、沒有微博,剛剛用上還不甚熟練的QQ;

有五六七八個環繞身邊的朋友,會在課間十分鐘,與同桌分享同一個耳機,聽磁帶裡的流行歌曲;

有二三遠方的筆友,記不清是怎樣認識的,只記得,隔幾周我們會給對方寫一封或長或短的信,所思所感,魚傳尺素,彷彿能從另一個世界裡,讀出一點別樣的精彩。

但我們的日子,其實是一樣的,單純如同一碗抬眼見底的清湯。這樣的日子,是昔日的歌詞,“那時候天總是很藍,日子總過得太慢。”

就是在這樣循規蹈矩的、青春彷彿永遠也不會結束的少女時代,在街角的書店裡,偶爾遇到了三毛。翻開書頁,她攜她的叛逆、聰慧、驕傲、野心,恣意盎然地,將我平靜的生活撕開一道裂縫,別樣的光撲面而來——原來有人竟這樣隨心所欲地生活

我記住了少女時的她說:“學校可以不去,書卻是必須要讀的。”天啊,怎麼會有女孩子小小年紀,膽敢翹課去墳堆裡讀閒書?她又說:“每次考試就像是一種屈辱,你說你會了,別人不相信,偏拿張白紙要你來證明。”

後來,這個叛逆姑娘從小小少女二毛,變成長髮飛揚的三毛。她談又酷又憂愁的戀愛,遊走在世界的各種匪夷所思的角落,她和最愛的男人浮皮潦草地結了婚,在撒哈拉腹地過堪稱驚心動魄的生活。然而花無常開日,突然有一天,她痛失所愛,一切的一切,凝成一場黯然心碎的夢裡花落。

猶記得深夜我躲在被子裡,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讀這段故事。那時的我想,她的生活離我實在太過遙遠了,我終其一生,也不敢這樣走過,愛得那麼動盪,又痛得那麼真切。

但是那時的我,又怎會懂得,三毛筆下所寫的,“心之何如,有似萬丈迷津,遙亙千里,其中並無舟子可度之人,除了自渡,他人愛莫能助。”

再讀三毛,已是十多年以後。世界不需要斗轉星移,已經迅速進化成從前無法想象的另一種陌生模樣——現實中的交通四通八達,虛擬世界同樣觸手可及,微博、微信、豆瓣、INS……生活彷彿並沒有什麼值得隱藏的秘密,人與人之間也沒有無從抵達的距離。有無數的人,循著三毛走過的痕跡,輕易就找到了自己夢中的愛人,和夢中的撒哈拉。

自由、獨立、去遠方,那些曾經附著在三毛身上閃閃發光的“標籤”,變成了年輕人輕易就能實現的日常。三毛不再是文字裡讓人心生羨慕的偶像,她褪去一身的標籤,成為一個只不過走在前面的普通人。

可是,當我隔著遙遙十多年的時光,經歷過屬於我自己的平平無奇的青春叛逆、生命告別、他鄉定居、戀愛婚嫁之後,再一次走進三毛的文字世界,我突然覺得,我從未讀懂過三毛,讀懂她寫進文字裡的每一份真切。

三毛,根本從未想過要活出離經叛道、萬人矚目的人生啊,她只是一直在堅持,去活出生命本來的樣子——“在我有生之日,做一個真誠的人,不放棄對生活的熱愛和執著,在有限的時空裡,過無限廣大的日子。

所以再讀《撒哈拉的故事》,傳奇、新鮮和冒險一起消失了。剩下的,是一個原本養尊處優的姑娘,如何在一無所有的沙漠裡,和一個一無所有的男人,把漫長而苦悶的歲月,過出了幸福豐饒的味道。

所有追求文藝浪漫的人,都可能會在這一步選擇全身而退。畢竟,玫瑰色的幸福幻夢易尋,現實生活的粗糲鈍重,怎能只靠有情飲水飽?

沙漠裡的家,一間侷促破敗的小屋,空對一大片垃圾場,再往前唯有波浪式的沙谷和曠遠的天空。荷西從背後拎起她:“我們的第一個家,我抱你進去,從今以後你是我的太太了。”這場日後成為世紀傳奇的婚姻,沒有婚戒,沒有婚禮,唯一的結婚禮物,是一副撿來的駱駝頭蓋骨。

三毛說:生命在這樣偏僻落後而貧窮的地方,一樣欣欣向榮地滋長著,它,並不是掙扎著生存。自由自在的生活,在我的解釋裡,就是精神的文明。

再讀《夢裡花落知多少》,深深覺得少女時的我為它留下的眼淚,多麼輕飄不足掛齒。三毛心裡的哀慟那麼深、那麼真,卻絕不只是為已經離開的愛人,還為,她要用已經寸寸斷折的心,去守護默默愛她的父母、親人,甚至,很快走上陌路的荷西至親。別人早已忘了,唯有她的心裡仍是冰天雪地。

她說:我是沒有選擇地做了暫時的不死鳥,雖然我的翅膀折斷了,我的羽毛脫了,我已沒有另一半可以比翼,可是那顆碎成片片的心,仍是父母的珍寶。

可是這樣的她,在遙遠的異國他鄉,卻用盡積蓄,去撒一個難以自圓其說的謊,為一個年輕人墊付昂貴的醫療費,只為保護他那看起來不顧一切、搖搖欲墜的人生夢想。

“我們來到這個生命和軀體裡必然是有使命的,越是艱難的事情便越是要超越它,命運並不是個荒謬的玩笑,雖然有一度確是那麼想過。偏偏喜歡再一度投入生命,看看生的韌力有多麼的強大而深奧。

三毛,她有多敏感,就有多堅強。她把結在心中的冰天雪地,化作了漫天杏花煙雨,寂寂、靜靜、茫茫地落下來,哪怕春寒依舊料峭。

再讀《萬水千山走遍》,彷彿看到那個眼角重又含笑的三毛,衣袂翻飛,走在拉丁美洲彩霞滿天的蒼穹下。

在秘魯,她花三美元買下民族音樂舞蹈團的演出票,和助理米夏在大雨的夜裡沿著彎彎曲曲的民居一路往裡、推開一扇毛玻璃門、進入走廊盡頭空無一人的劇場。這是一場只有兩位觀眾的精彩絕倫的表演,儘管兩個人的掌聲填不滿這一室的空虛。

演出結束後,吹笛的中年人——砸鍋賣鐵強撐這個藝術夢的團長默默走上舞臺,為三毛奉上一組自己譜曲、尚未命名的獨奏。粗糙短胖的手指,一隻已經吹撫了千萬次的蘆笛,他閉上了眼睛,將自己化為笛、化為曲,化為最初的世界,在那裡面,一個神秘的音樂靈魂,低沉緩慢地狂流而出。

讀到這裡,我突然明白了三毛為何如此溫暖明媚又如此徹骨寂寞,因為,她深深洞悉這世上有太多擦身而過的靈魂,藏著如此之深的孤獨。可是,這個悲苦潦倒的印第安人,因為遇到過她,此後漫長一生都不會忘記,他曾是一個舞臺上光芒籠身的國王。

史航說:“三毛是個能傳遞很多美好的作家。身為讀者,有幸生於三毛之後,更有幸生於三毛髮表作品之後,我覺得一直在領受著,美好的四季在自己身邊輪迴。三毛的寫作,不可替代性就在於她在記錄的是生活,而不是想象。她在感受的是人,而不是簡單的閱讀內容。她這樣的人永遠在節省著我們的時間、延長著我們的生命半徑。讓我們生命的圓裡有更多有意義的內容生長。”

我的這一生,豐富,鮮明,坎坷,也幸福,我很滿意。”今天是三毛的生日,她離開我們,已經29年了。

三毛曾經說:“如果有來生,要做一隻鳥,飛躍永恆,沒有迷途的煩惱。東方有火紅的希望,南方有溫暖的巢床,向西追退殘陽,向北喚醒芬芳。”此時此刻,抬頭張望,我彷彿看到一隻這樣的鳥兒凌空掠過。我深深相信,在另一個世界,三毛正是如此輕舞飛揚。

值三毛的生日之際,由新經典正式推出的《夢裡花落知多少》《萬水千山走遍》有聲書獨家上線懶人聽書,歡迎大家來收聽,進入一場與三毛的隔空對話。


多年以後終於讀懂了三毛, 願像她一樣來過、活過、深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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