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裕生:在何種意義上哲學就是哲學史

在何種意義上哲學就是哲學史

黃裕生:在何種意義上哲學就是哲學史

黃裕生(哲學家,清華大學人文學院哲學系教授、博士生導師,德國哲學學會會長)


黃裕生:在何種意義上哲學就是哲學史



真正的哲學問題都屬於第一哲學的問題,或者說,唯有第一哲學的問題才是真正的哲學問題。


黃裕生:在何種意義上哲學就是哲學史



思考與討論第一哲學問題有兩種方式,一種是直接面對問題本身,這通常只有極少數天才才能做到,象維特根斯坦、胡塞爾等,他們從自己的生活經驗或某一學科的基礎問題出發,直逼第一哲學問題,並做出超越前人的討論。以這種方式討論第一哲學問題,是充滿危險的,除了極少數天才能走上正道而有所貢獻以外,大部分人都將淪為“民哲”而外在於歷史。因為哲學的真正問題一方面需要尋找,需要在自己的生活深處傾聽到它們的召喚,並經受住它們,另一方面對這些問題的思考與討論需要有能穿越歷史的視野,也就是說,這些思考與討論要擴展了前人的思考視野而包含著之前的思想視野。未能做到這一點,即使找對了第一哲學的問題,也未能作為歷史的一個環節而進入歷史。實際上,試圖繞過哲學史而以直接面對問題本身的方式去思考哲學的人,往往連問題都難以找對。所以,相對可靠的另一種方式就是通過哲學史進入哲學問題。哲學史乃是由進入歷史的哲學家標誌出來的歷史,而能夠進入歷史的哲學家則是這樣的思想者,他的思想標誌了他所在的那個時代、那個社會的高度與深度,因此,他的思想才構成了思想史的一個環節:通過他的思想,我們可以知道他對之前的思想的突破,也可以知道他之後的思想的推進。儘管哲學史上的哲學家討論與思考的問題各有側重,但是他們討論的,一定是真正的哲學問題。

對於哲學這門科學來說,通過哲學史去展開哲學研究之所以可靠有兩個理由:首先是,從任何一個進入歷史的哲學家那裡,都可以學習到如何提出與討論真正的哲學問題,因此,學習哲學史是糾正我們偏離哲學問題的最有效機制。不少號稱研究哲學的人,他們研究與討論的問題實際上與哲學沒什麼關係,或者完全外在於哲學,他們把已經偏離了哲學的問題誤以為哲學問題;而導致這種情況發生的主要原因就是他們拒絕哲學史的訓練與引導。第二個理由是,由於進入歷史的哲學家都是一個時代的精神世界所達到的高度與廣度的標誌,因此,通過哲學史進入哲學,不僅更有可能找對哲學問題,而且更有可能保障我們的思考水平達到一個時代的高度,從而運思在歷史之中;而只有首先運思在歷史之中,才更有可能穿越歷史而展開新的歷史。我們常說,哲學即哲學史。這並不是說哲學研究就是研究哲學史,不,單純編年史式的哲學史研究不能稱為哲學研究,因為那只是對哲學的歷史學研究。實際上,這個說法表達了三層意思:一,哲學研究的問題總是與哲學史上的哲學家們所研究和推進的問題相關,真正的哲學研究不可能脫離哲學史的已有努力;二,任何一個時代的哲學都是思想或精神在這個時代所能達到的高度與廣度的標誌,因此,每個時代的真正哲學都是通往其他時代的關節點,從而是哲學史不可或缺的構成環節;三,每個時代的哲學之所以能夠作為那個時代的標誌,通常是因為它在高度與廣度上包含著之前的哲學所達到的程度,因此,每個時代的哲學實際上既是對之前的哲學的終結,又是之前的哲學展開的結果而包含著之前的哲學。在這個意義上,每個時代的哲學本身就是一部哲學史。這是“哲學即是哲學史”的真正要義,而這同時也意味著,真正的哲學史是由那些具有時代關節點意義的哲學構成其環節的哲學史。因此,通過哲學史展開哲學思考,並非一項歷史學工作,而是要站在時代的關節點上,站在歷史的環節裡展開的思想事業。

本書是作者關於第一哲學問題研究的部分彙集。在思考第一哲學問題上,我採取的是第二種方式。不過,在形式上,有一部分更象以第一種方式進行,有一部分則明顯是以第二種方式進行,所以,在整理和編排過程,我把它們分成上篇與下篇。對第一哲學問題的討論是我持續不斷的工作,也是我用力最多的工作,所以,這方面的工作遠不只限於本書,在我的其他作品裡,也都貫穿著對第一哲學問題的思考。這裡彙集的只是這方面的部分工作,既是回顧,也是為了新的開始。第一哲學問題本身一方面是開放的,永遠需要重新思考,同時它們本身就包含著對系統性與一貫性的要求。本書在章節的編排上,已儘可能回應第一哲學的這一要求。

(本文是黃裕生教授新著《擺渡在有-無之間的哲學》的“後記”,略有刪改,“外國哲學研究”公眾號編髮,題目為其編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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