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粹方方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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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论


当我写下这个标题的时候,其实是将作家方方,放在严肃作家这个身份位置,并对其有对等的文化尊重的。这一点,在自媒体时代语境下,非常重要。因为对于作家方方来说,一切来自文学之外的指责,都是业余的,都不值得她回应乃至尊重。

虽然作家方方曾经贵为作协主席,但通过她回应网络指责或谩骂的内容,我们也基本上可以看出这位地方性作家领袖的成色。

网民的本质,其实就是普罗大众,更明确地说,其实就是"赛博市井"。由于教育的普及化,如今的市井,或者通过互联网体现出来的"赛博市井",已不再是从前的"文盲市井"的语言结构了,但市井就是市井,它能通过集体攻击与逻辑跳跃的方式,让任何试图正常说话的人,精神崩溃。

所以,不论作家方方写作《方方日记》(或者如其外文出版物所称的《武汉日记》),从市井的道德角度看,是否正确,这都不是最终评价《方方日记》的价值标准。

正如科学的归科学、政治的归政治,那么,文学的,就应该归文学。

因为已经有作家方方的支持者,将《方方日记》在国外的出版,与鲁迅的《狂人日记》在国外的出版,混为一谈。这种帮腔的言论,其实对于文学本身来说,连笑话都算不上。

那么,既然作家方方以一名有家国责任,乃至人类文明责任的文人自居,以独立作家的人格为定型,那么,一切"赛博市井"式的指责、谩骂,其实正成就了这位作家的"光环"。

然而,就文学来说,我不认为她能戴上这顶"光环",也仅仅就文学的角度而言。

因此,我既不是作家方方嘴里的"极左分子",也不可能"祸国殃民",因为这亦是一种市井式的破口,且有辱斯文。


纯粹方方批判

一、《方方日记》属性批判


作家方方以一名知识分子的名义,对率先在中国武汉爆发的新型冠状病毒疫情,进行了一次时间跨度达60多天的日常写作。她自己将其称之为"日记"。

那么,作为日记,这种体裁的写作,在方方这里应该归为什么呢?

国际版《武汉日记》将其归为报道:暗示其独立新闻的视角和客观性。

但,这是被广泛诟病的。

批评者指认作家方方在居家隔离期间,无法有效知道正在爆发、瞬息万变的确切真相。

这一指认无疑是正确的,但没有把握住重点:方方作为一名巨大灾难性事件的亲历者,是有资格站在她自己的主体视角,记录她自己的感受的,这一记录对于作家方方来说,是属于"主体真实"的:因为一切涌向她的信息,不论真假,对于方方的精神压强,是真实的。

如果否定了这一点,我们将否定一切集体性社会行为,对个体所能够制造的、隐秘的伤害记忆的,真实性与可能性,从而也可以说,否定了个体的精神性价值的独立。

毫无疑问,这将是灾难性的,历史反复告诫过我们这一点。

作为一名女性作家,方方也时不时地会提及到,中国在特殊十年的浩劫中,对她个人的心灵制造的伤害。我们应该将这一切,以"主体真实"的名义领受下来,并还给作家方方主体感受的公平,并承认作家方方作为一名女性的特殊敏感。或许,这也是作家方方从文艺青年走向职业作家的特殊才能之一。

但《方方日记》绝不是新闻报道。

新闻报道无法在不亲历微观现场的情况下,仅仅在一个更大的事件场域里,靠第三方消息凭空写就。《方方日记》里,提到的许多事件,都需要亲历事件的微观现场,而不是仅仅因为作家方方身处武汉,就判定其"在场"性的有效。

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对于世界范围的疫情来说,每一个在中国爆发疫情期间,在中国的人,对中国各地所发生的一切事件,都属于"在场有效"吗?

毫无疑问,这是不现实的,也是虚假的逻辑。

这正就是说,《方方日记》作为新闻报道,属于"在场无效"的。这就否定了《方方日记》的新闻性可能,及其延展出来的,一切新闻写作的道德价值。

那么,《方方日记》属于文学吗?

这里面当然就包括了中国曾经红极一时的报告文学、纪实性文学,或者美国新闻写作界提供的深度写作、特稿写作范式。不论是威廉·曼切斯特的《光荣与梦想》,还是盖伊·特立斯的《被仰望与被遗忘的》,抑或那些普利策新闻奖的作品,它们其实都属于文学。只不过,这属于是人们希望通过文学的深度场景还原方式与技术手段,更加深入地,抵近真相的核心层面。

这也正是《方方日记》甫一露面,就受到文化界众多人士的肯定的原始出发点:人们期待由职业作家参与的,这一场工程浩大的写作,是中国特稿写作的《光荣与梦想》、是《被仰望与被遗忘的》,是即将获得普利策新闻奖的好作品,是能够充分抵达与还原"武汉疫情"真相的良心之作。

然而,曾经的作协主席与作家方方,其实辜负了学界对其的职业期待。

那些仍旧闭着眼睛力挺方方的人们:张抗抗、朱大可、吴亮……,他们都枉顾了一个事实:《方方日记》的文学水平,糟透了!她甚至来不及认真处理所有来自第三方的资料,就将其堆砌罗列在一起,不问真假,一锅乱炖就去出版了。

从文学的技术性来说,眼前的《方方日记》,更像一堆杂乱无章的素材,或尚未汇编的资料合订本,信息真假不辨。

这种名利的急切,毒害了《方方日记》可能的文学高度,或许,也历史性地体现出了作家方方的真实文学水平。

然而,作家方方的这一部,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方方日记》,其名字只是《方方日记》,也就是说,作为个人的日记,不论如何,没有什么问题,出版也没有问题,或者到国际上出版,其实也没有问题。

问题在哪里?

问题在《方方日记》的属性模糊。

因为其文学属性的模糊,就会造成非常大的认知障碍:它或许会被过高地赋予了道德意义,或者别有用心地赋予了政治目的。

毫无疑问,《方方日记》不属于小说《狂人日记》之类,因为《方方日记》不属于小说,当然也不属于新闻报道和深度写作,更不属于散文、诗歌,或者戏曲文本。

从文学上,最接近《方方日记》的,或许就是随笔了,记录一点个人感受,真真假假无需做什么道德评判。

但包括张抗抗与朱大可在内,他们或将作家方方类比鲁迅,或者类比普希金,这种类比,其实具有更深的群体精神性需要,我们将在接下去的文本中,予以阐释。

作为更为专业的角度看,我个人倾向于将《方方日记》归为"口述史"与"个人记忆"研究。因为对于集体记忆研究的学术性而言,是允许"虚假记忆"这个范畴存在的。

因此,如果将《方方日记》归为"口述史"与"个人记忆",我们就能够显现,对于《方方日记》中的虚假成份的学术批判角度。

在学术界,"口述史"首先是不作为历史事实来对待的,而是作为"个人记忆"来对待。

而关于"个人记忆"的虚假性,法国社会学家莫里斯·哈布瓦赫通过对记忆的研究发现,个体的记忆,依旧是在社会框架下的记忆,是被社会框架所规范和形塑的记忆。

美国电影《记忆的骗局》,就深刻描写了个人记忆,因个人内在感受导致的扭曲性与虚假性。

《方方日记》为什么可以归为"口述史"与"个人记忆"呢?她的日记又怎样被社会框架所规范与形塑了呢?

其实,这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学术问题,它涉及到历史感的本能性、集体历史感扭曲、以及前集体记忆的视角规范(比如方方这一代文艺青年所历经的特殊历史时期的集体记忆样式,价值观形成对方方写作《方方日记》的集体记忆属性的社会规范与扭曲)。

接下去,我们就此而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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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方方日记》撬动的,是集体历史感的代际断层


随着《方方日记》事件在"赛博市井"的发酵,整个舆论场立刻严重分裂为正反两派。

严格来说,反对作家方方及其《方方日记》的,具有明确的道德指向,而支持作家方方及其《方方日记》的,具有明确的文化指向。因此,前者批评方方叛国,而后者试图将方方形塑为一位世界级作家。

可以说,这两方都用力过猛,而尤以支持方有失职业水准。

首先,通过《方方日记》的属性批判,我们已经可以明确看到作家方方在文学写作这个层面的基本水平,这样的水准说其"以文叛国",似乎太抬举她了。

这也就一个政治博弈夹缝中的棋子,而且终将成为弃子。

恐怕,严格来说,方方本人对于《方方日记》将会制造多大的麻烦,她自己未必知道。作家方方,不过一代老天真而已。

其次,我们必须认真关注到包括作家张抗抗、文学理论家朱大可、批评家吴亮,皆试图将作家方方抬上圣堂。这一点,其实是值得学界高度警惕的。

它暴露了一个从未有过的现象:这些同代人,正在基于历史感错位,抱团取暖,甚至可以说是在垂死挣扎,已经到了枉顾事实、不顾一切的地步了。

这里面的一个核心关键词,就是"历史感"。

历史感,可以说是人类个体与群体的精神性本能,是个体的人对待存在、对待存在者、对待"在……里存在"的一个基本精神判断需要。

方方也好,张抗抗也好,乃至朱大可、吴亮如此等等的一批知识分子,他们正好是中国,以自我为地理与心理中心的古老多民族共同体,向现代世界转向完成后的第一批现代人。

这一代人打开世界眼界后,对"异者性"的新奇与关注,培育出了极强烈的文学性世界观,而不是历史唯物主义世界观。

因此,他们这一代人,也是历史唯物主义的坚定反对者:因为这将破坏"文学性世界观"的幻象目标。

而正是这个"文学性世界观",扭曲了他们这一代人的历史感,而不是心性。他们不是坏人,也非叛国者,他们只是迷失在,扭曲后的历史感的精神本能里。

我们必须看到,历史感对于西方文明的个体来说,特别是对于新教国家比如美国的个体的人来说,就是"自证神选者"的过程。

也就是说,对于新教资本主义国家的人来说,其历史感的精神表现重点,就是努力自我证明自己是"神选者"。这正是个体"绝对自由"的宗教性一面,当然另一面,是通过资本主义交换方式转变为,以个体交换为主,从而让个体脱离共同体束缚来完成的:它们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自由"精神这个命题的,硬币的两面。

个人对自己是否是"神选者"的自证过程,也就是个人历史感的显现过程,于是:明星、首富、各种第一人,层出不穷,乃至竞选总统都包含在内。

可以说,这对于方方这一代文艺青年来说,由于对个人"进入历史"这个可能性,从了知到向往,乃至最后的极度渴求,集体性地扭曲了这一代人的个体历史感。从而,彻底迷失在扭曲后的历史感本能的驱动下,最终落实与体现为,作为对新教国家的美国的,无条件崇拜里,一代人无法自拔。

"进入历史"这件事情,成为这一代人,人生追求的全部意义。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颠倒梦想。

它枉顾了中国作为社会主义世界的事实,这个事实无关乎制度设计的原理,而是个人历史感的表达不同。

急于"进入历史",导致了《方方日记》的急就章事实,也导致了她的同行者,不顾一切地将她高举起来,将其与鲁迅、普希金等等文学巨匠相类比,他们不过是希望成就一种共同自证而已。

也就是说,这一代人,为了"进入历史",而将"文学性世界观"发挥到了极致。

正是这种极致性,导致了方方与其同行们,与新一代人的历史感之间,发生彻底的代际断裂。这种断裂非常残酷,完全不是用是否"民族主义"可以解释的,因为它们根本不是一个学术范畴的问题。

由此而言,《方方日记》是完全不具备戴上她的同行们,赠予她的桂冠的,他们只是希望集体戴上这顶历史感桂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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